秦王神秘地笑了笑,对王翦说:大将军就不要再和我兜圈子了。等你平定了楚国回来,我就将公主嬴妩嫁给王离。看看,我把最心爱的东西都给你王家了,你还有什么可不放心的?
几句话让王翦又感激又惊讶,连忙向嬴政施礼拜谢。他突然觉得嬴政这个人其实很宽洪大量,原来的担心也许有些不必要。不过,王翦仔细看去,他含笑的眼睛里却找不到一丝笑意,那颗灰黑色的瞳仁显得陌生而又让人心寒。他心里一动,忙闭上了嘴。
不知不觉到了芷阳城,王翦恳切地对嬴政说:大王日理万机,万不可再送王翦了。嬴政笑了笑,说:在本王心中,还有什么事情比平定楚国更重要呢?本王还要再送王翦一程。
马车沿着灞水向南行,道路两旁和前方,是从内史出发伐楚的五万军队。王翦坐在车上,东面可以望见秀美的骊山,山脚下是连绵不绝的工匠棚,听说这里正在修建秦王的陵寝,规模之大,古来罕有。
想到这里,王翦后背冒出了一阵冷汗,猛然有种陌生的感觉,生出一丝疑惑,坐在自己旁边的难道是凡人吗?
车行到灞上,峣关已经遥遥在望,嬴政停住了车,说:等王将军凯旋,本王要在这里迎接你。
六十万秦军南下以来,已经行军几个月,满眼是一望无际的平原。在关中,虽说此时已是初春,但平原没有被绿色染透,还露着一大块、一小块的枯草皮。而在楚地,平原已经绿得发胀,仿佛只要在里面跑上一圈,就会被绿草汁浸个浑身湿透。
王离有点无所事事地走在队伍边上,嘴里叼着根草,显得很轻闲。他所属的队伍不是先头部队。尽管有人听说前面的秦军已经与楚国的军队打起来了,但后方还很安静,每天只是行军、休息,然后再行军、休息。
咸阳比武之后,王离被调到九原郡,过去的战友音信皆无。初到任时,他与所指挥的五百士卒都不认识。而且,这是一支刚刚训练好的部队,伍长们大多打过仗,但新补进来的操士却是头一回上战场,在这之前,他们连老家都没离开过。
两个新士卒在小声说着话,长途行军枯燥,伍长也懒得管。一个说:听说楚国人都很喜欢妖术,头生的女婴会被杀掉祭邪神!这被杀女婴的血还会被用来酿酒,婚丧嫁娶都要喝,说是能避邪!
另一个说:可不是,我还听说呢,楚国流行*的祭天仪式。所有的人都喝得大醉,然后*了衣服,有男有女,还有百里挑一的漂亮少女在祭台上跳舞,*着身子呢!然后,他们还……
听的那个睁大了眼珠子,说道:真的?那还了得?这楚国人还是不是人,简直禽兽不如呀!
另一个显然还没说够,又道:还有呢,楚国人的孩子都不知父亲是谁,男子女子只要愿意就会在一起过夜。你想想,这样的人能对孩子有感情吗?杀了酿酒不是很正常吗?
第四章 倾国倾城(4)
唉,你见过楚国女子?果真是可以随便抱一抱吗?真的可以,那个吗?
别人就是这样说的。唉,醒醒,你看你都傻了!别想楚国姑娘了,咱们来楚国快一年了,你什么时候看到过楚国女子?前几天不是刚说,抢三百个大钱或者侮辱楚国女子要掉脑袋的吗?你还是多砍几个脑袋,回家娶老婆是正经事。再说,楚国女子身上有妖气,你就不怕魂儿被勾走了?
旁边的伍长大喝:越说越不像人话了,当我耳朵聋了听不见你俩说啥是不是?把王翦大将军的军令当放屁怎么的?现在就砍了你俩的狗头!
那边没声音了。他们的谈话却被王离听在了耳朵里。他不相信楚国是那两个士卒说的样子。不过,楚国到底是个什么样子呢?王离望着在北方人看来有些妩媚、迷离的平原,真的想快些知道。现在,那个遥远的世界越来越近了。
渐渐地,太阳偏西,天空与整个平原变成了暗红色。
这时,与南下秦军行进相反的方向,缓慢地走过另一支长长的队伍。在昏暗的暮色中,这支队伍像黑色黏稠的泥浆,从地平线处一点点地蠕动过来。他们走得很沉默,没竖起一面战旗,没有一声战鼓。
那支队伍走近了,王离才看清,他们是从前方战场上下来的秦军伤员。还能走的,相互搀扶着,胳膊上、头上绑着灰白色的粗布带,上面洇透着血迹。一辆辆牛车上挤满了没了腿脚的士卒,他们目光茫然地看着迎面向战场走的秦军队伍。一些失去双眼的士卒头上缠着绷带,仰头朝天,手拉着牛车的边沿,踉踉跄跄地向前走着。
这支队伍似乎总也走不完。天色完全黑下来,南下秦军的队伍停下来休息,他们还在悄无声息地前进着。王离与士卒们在帐篷里坐着,等待炊事兵把晚饭送来。从帐外的黑暗里传来杂乱的脚步声,牛车轮子吱吱呀呀的响声,还有远远近近传来的连成一片的呻吟声。这些声音像一把把锯子,锯着帐里人的心。
晚饭来了,每个士卒取了一碗,坐在暗处慢慢吃。帐子里静静的,只有咀嚼声,没有一点生气。王离端了碗饭坐在一个新操士旁边,啃了口咸菜疙瘩,又使劲往嘴里拨了几口饭。他卖力地嚼了嚼,向两边扫了几眼。旁边的那个操士愣愣地盯着饭碗,眼睛通红,两溜鼻涕流过了嘴唇也没顾得擦。他的手抖着,往嘴里拨饭时,碗沿也跟着颤抖着磕在门牙上。
王离嘴里嚼着饭,使劲推了推新操士的肩膀,问道:大民,咋的啦?
叫大民的操士抬头看了看王离,又低下头,没说话,只是抽了两下鼻涕。王离装作很随意地说道:大民,如果你不愿意打仗了,我可以让你回去。大民猛地一抬头,疑惑地看了看王离,似乎不相信王离的话。
王离拍了拍大民的后背,说道:我可以让你的脑袋回去,别的我可保证不了。大民点点头,他明白,按秦律,逃兵是要斩首的。
王离笑着说:大民,没事。第一次上战场谁都怕。可仗一打起来,你连怕是个啥滋味都不知道了。说罢,王离撸起了袖子,露出一道半尺长的黑疤。接着,王离又撩起上衣,露出胸膛,那上面布满了大小十几处伤痕。
王离又喊过来一名伍长,让他脱掉上衣。同样,那名伍长的前胸后背也都布满伤痕,好似爬满了红色的蚯蚓。
帐篷里的新操士们看傻了眼。王离道:新操士可以脱了衣服和你们的伍长比比。谁的伤疤比你们的伍长多,谁就可以不打仗,可以回老家。
第四章 倾国倾城(5)
说完,王离等了一会儿。新操士们的眼睛里没了害怕。王离又道:如果比不过,就乐乐呵呵地把饭吃了。谁也别掉眼泪、流鼻涕。你们浑身光光溜溜的,还不配哭,等你们从死人堆里爬出来见到我时再哭也不晚。
王离所属的部队在南郡以东驻扎了四个多月,暂时还没有与楚军作战。从陈县到平舆县一百多里的地方,已经集结了十几万秦军,平原上、山脚下,到处飘着炊烟,隐隐约约地回响着沉重的操练声。
秦军就像从秦岭之上奔涌下来的洪水,漫天铺地,没有停留的意思,准备继续向淮水下游的寿春而去。颍水流经这里,在寿春西面汇入淮水,走水路三日就可到达寿春,可以说,秦军此时已成泰山压顶之势。
这日吃过饭,王离出去转了一圈,看见许多新操士睡不上午觉,被伍长命令在墙根边坐着,或做着俯卧撑,或举着石担。远处一个屯长带着士卒在做俯卧撑,大家累得满头大汗,屯长蹲在一旁,大声吆喝着:都努力呀,打完了这仗,你们就可以回家娶媳妇了。
有人和他打趣说:那已经娶了的呢?屯长一瞪眼睛,说:谁问的?没人吭声。他说:那你就再娶一个,还有嫌老婆少的?他走到一个看起来像娃娃的操士身边,蹲下来,又凶又笑地问:小山子,怕死不怕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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