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林春大感意外,本待细问,可看着丫头慌慌张张的模样,担心她将方氏吓着,忙呵斥道:“怕什么,瞧你跟个慌脚鸡似的!有什么事大可以慢慢说,究竟这也不与你们奶奶相干。”
一壁让紫云倒壶加了杜仲的热茶来,喂方氏慢慢喝下,好助她稳定心神。
小燕被阮林春一顿训诫,也知自己太过冒进,垂首道:“回二少奶奶的话,奴婢也是一时情急,口不择言,望您恕罪。”
她是伺候方氏的人,纵有什么,也不该阮林春发落。阮林春只咦道:“你怎知莺姑娘小产?她又不是你照顾的。”
虽然是大爷程枫亲自带回来的人,可既未抬上姨娘,便只能含含糊糊称一声姑娘。
小燕嗫喏道:“但,莺姑娘罚跪半个时辰,便见了红……”
“她为什么罚跪?”阮林春不懂了,方氏跟那莺莺不是一向井水不犯河水的么?
小燕瞥了眼主子,见方氏唇线紧抿,只能据实相告,“二少奶奶有所不知,莺姑娘虽不敢寻我们奶奶的麻烦,却成日跟小姐过不去,因小姐年幼易饿,午后常备有一道点心,莺姑娘见了,便嚷嚷着也要,因厨房来不及准备,就把小姐的那份给抢去了,说是紧着她的肚子,这还不算,前儿铺子里刚送来几匹妆花绸缎,本是要给小姐做冬衣的,也落入莺姑娘之手。”
阮林春听得直摇头,“这又何必,小姐平日爱的款式,她穿怕是艳了。”
就算从前入了风尘行当,可既然来到程家,便该洗心革面重新做人,难道连这点道理都不懂?
小燕忿忿道:“她才不管呢,说着为她将出世的孩儿裁制衣裳,还不知是男是女,就猖狂得这样,也不怕遭报应!”
阮林春听她越说越跑题,急忙扯回来,“那罚跪又是怎么回事?”
小燕垂头,“昨儿二少奶奶实在气急了,便说了她两句,又让奴婢赏了一巴掌,莺姑娘当时便哭哭啼啼跑开了,大约是去告状,不晓得今日怎么倒来罚跪。”
阮林春听到这里,心内方才了然。方氏可以不介意分去丈夫的宠爱,可她绝不容许有人欺负到女儿头上——女儿可是她的眼珠子,岂容人轻易冒犯?她的所作所为,不过是想守住母亲的底线。
难怪她今日郁郁寡欢,想必担心莺莺去程枫那里告状,倒让女儿遭受训斥。只是不曾想这莺莺如此乖觉,自个儿来方氏院里直挺挺跪着领罚,若是阮林春见了,没准亦觉得解气,只是莺莺原是有身子的人,这下祸却闯大了。
阮林春皱眉看着小燕,“糊涂东西!既知道她过来,为何不早些禀告你们奶奶?”
小燕自知铸成大错,唯有缩手不言,方氏却叹道:“弟妹,你别怪她了,小燕是我的丫头,凭她做些什么,难道与我撇得开干系?这回注定要牵涉其中,罢了,原是命中有此一劫。”
阮林春强劝道:“倒也未必严重到这份上,只是跪了半个时辰而已,现今又无烈日曝晒,或许看过大夫,再喝两剂药就没事了。”
心里其实也没底,那莺莺看着弱不禁风,没想到还真是弱不禁风,如今见了红,恐怕是先兆流产,孩子多半保不住的。
妯娌俩相顾无言,阮林春摸摸杯中的茶已经凉了,待要让紫云换壶新的来,方氏却已起身,“弟妹,我想我还是过去看看。”
到底是程家骨血,若是真没了,她心里也过不去那坎。
阮林春本想劝她避一避的好,谁知程枫却已破门而入,把三五个守门的婆子推倒在地,一张英俊粗狂的脸孔布满血丝,可见此刻何等愤怒。
说话亦毫不客气,站在院里便大声嚷嚷:“方氏,你给我出来!”
阮林春听着分外刺耳,率先带着紫云迎面而上,“大哥,你这是干什么?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程枫轻蔑睥睨着她,早就听说程栩媳妇是个下堂妇人的女儿,他可不屑于同这种低等人说话,“老二家的,不关你事!你且把那贱妇交出来再说。”
阮林春冷笑:“大少爷真是好涵养,对自己的妻子都能一口一个贱妇,我竟不知大嫂哪里得罪了你,你这样侮辱她!”
二房陡然生出这场风波,亦有不少仆妇簇拥过来,虽因大爷脾气蛮横不便拦阻,可听了阮林春这番话,却深以为然地点头——没听说为了小妾寻正妻晦气的,还这样言语羞辱,哪像个世家子弟的风度?
程枫被人目光指点,脸色愈发红得跟煮熟的虾蟹一般,恼怒道:“她害了莺莺的孩子,那可是二房唯一的男丁!”
阮林春稍稍偏过头,还嫌弃地拿帕子揩了揩腮颊,仿佛有唾沫溅到脸上。任凭对方如何雷霆交加,她语气总是淡淡的,“还在肚子里,又没生出来,大哥为何言之凿凿,仿佛选定了继承人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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