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宁点了点头:“这个我明白,校方已经向我关照过了。”
柳谈先生闻言点了点头:“除了这个之外,还有一件事。我孙女柳蕊之前在中央美院专攻国画,我一直都是把她带在身边亲自教导,现在我也让她转到你们学校了,开学了之后就让他们跟着大一的学生上课。让他俩多磨练磨练基本功,总是没有坏处的。”
毛宁闻言微微颔首,脸上难抑喜色:两个天才学生空降到美术系就读,她身为系主任焉有不喜之理?她立即当着柳谈先生的面表衷心道:“小苏啊,我今天叫你来主要也是为这个。这件事既然不便对外公开,那你以后上课的时候就对他们多上心些。柳老这么信任我们,把他的弟子和孙女都交给我们培养,我们万万不能让柳老失望才是。”
我答应了下来:“好的,正巧之前我也和他们有过接触,交流起来方便了很多。”
柳谈先生听了毛宁的表态,满意地点了点头,他又同我们随意闲聊了几句后便离开了。
毛宁送走了柳老,又对我叮嘱道:“苏老师,这学期你的授课内容有些调整,你主要负责教大一写生。写生是磨练基本功的课,重要性不言而喻。平时你就多辛苦些,在授课的时候有针对性地指导一批尖子生。我听说今年上半年的赛事很多,我们学校要多培养些好苗子,争取在大规模的赛事上有所斩获。”
写生课不同于中外美术史,它是锻炼美术生动手能力的必修课。虽说写生课不点名,但若是课后交不上习作,那也是挂科没商量。除非是来学校混日子不想毕业的,否则没人敢拿写生课开玩笑。
我忽然从一个教闲课的老师改教写生,还有些不适应。但我想系主任之所以这样安排肯定有她的考量,便答应了下来:“好的,我会尽力的。”
一晃一周过去,学校开始正式上课。周一上午我早早便到了教室,为新学期的第一堂写生课做准备。由于开学前一周刚刚开春,春寒料峭,不便带学生外出写生,我便通知他们在美术教室里进行雕塑写生。
这天早上七点半,我打开了美术教室的门,谁知刚把空调打开,就听见身后传来“吱呀”一声轻响。
现在大学课堂的出勤率普遍是个问题,学生们能到就不错了,但大多是数是踩着上课铃来的。我正想着是哪个学生这么勤奋,一大早就到美术教室做上课准备,回头一看,却是沈冽。
我将展台上的雕塑放到光线充足的位置,顺便向他打了一声招呼:“沈冽,早啊。”
“早。”他简介地回答道。
我正想问问沈冽第一次到美术教室上课的感觉如何,教室的门又被人推开了:“沈冽,都说让你等等我了,你怎么走那么快?”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柳蕊穿着一件纯黑的羽绒服,站在原地打量教室,她静静而立环顾四周的时候,动作优雅得如同一只鸬鹚。待看到摆弄雕塑的我之后,柳蕊同我打了声招呼,然后找了个靠近沈冽的位置坐下,从背包里取出了热乎的早点递到他的面前:“我刚才买早饭的时候也顺便替你买了一份,你赶紧趁热吃了吧。”
沈冽却没看柳蕊的早点,只是自顾自地摆弄着画架:“我吃过了,你自己吃吧。”
我看着柳蕊和沈冽熟稔地交流的样子,不想也无法插话,便在旁边漫不经心地摆弄者雕塑。二十分钟很快过去,等到快要上课的时候,学生们这才陆续进了教室。
我原先是不知道柳蕊和沈冽别分到的这个班上是有哪些人的,但看我看到陆续来齐的时候,这才发现系里的这个安排,并不怎么美丽。
这个班上有我不想见的人——李随心,也有沈冽的冤家对头——郁珂。从新学期的第一节课开始,这个班上就弥漫着不同寻常的氛围。
距离上课前七分钟的时候,郁珂背着画袋进门了。他习惯性地在教室里寻觅着优势的位置和充足的光线,却发现最好的位置已经被早到的沈冽捷足先登。他冷冷瞥了沈冽一眼,寻了一个稍次些的位置坐下,但那个位置一抬头正好看到沈冽的是后脑勺。
我本以为以郁珂的傲气,会在见到沈冽的时候主动寻衅,毕竟当日他被柳谈先生从柳家驱逐出去,和沈冽也稍有些干系。但今天郁珂见到沈冽后却异常得沉得住气,甚至连一些挑衅的举动也没有,而是装作和沈冽不认识似的。
我看到郁珂的反应,再稍一联想,便领悟到这必定又是柳老发力的结果。按说沈冽现在成了柳老的弟子,b市美术圈里只要是有些人脉的人,都能得到消息。但这个消息目前只是在很小的范围内流动,却并没有传播出去,沈冽的身份更是没有在大众面前曝光,由此可见柳老对沈冽的良苦用心。
想要在美术界闯出一番名堂来,靠着老师的名气是不行的,还要自己有作品才行。就算有人因此眼红而搬弄是非,只要拿得出作品,就能撑得起腰杆。
上课前三分钟,另一个冤家李随心打着哈欠懒洋洋地进了美术教室。只见她今天穿着一件敞襟的厚毛呢外套,围着一条长长的天青色羊绒围巾,在满教室的女生中,她是穿得最少的一个。
进了教室之后,她原本是打算扯张凳子搬到距离空调最近的地方去,但在不经意的一瞥中看到教室里坐着沈冽的时候,她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的东西一般,挤走了沈冽旁边一个男生,硬是坐到了他的旁边。
“是你?你怎么来美术教室上课?”李随心将画板随随便便地往画架上一摆,连画笔都不拿,托腮撑头专注地打量着沈冽:“哟,连画笔和速写纸都准备好了,还真是来上课的啊?”
我冷眼旁观着李随心,非常不希望沈冽和她搅和到一起,这两人根本不是一路人,我也不希望沈冽被李随心带坏了。不过台下这么多学生看着,我的身份是老师,又怎能干预学生之间的正常交往呢?
“沈冽,她是谁啊?”柳蕊听到沈冽和李随心的对话,好奇地凑到沈冽面前问了一句:“你们原来认识?”
“嗯,”沈冽淡淡应了一句,语气有些敷衍:“她是李随心。”他说话得时候,视线并没有看着柳蕊,而是认真地盯着展台上的雕塑,右手拿着画笔对着速写纸来回比划。
沈冽和李随心什么时候这么熟了?我偷偷听着,心中有些疙瘩,又有些好奇。
我努力地在脑海中回忆了一下,记忆中沈冽和李随心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是在我上的一节中外美术史课上。他们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李随心在一张纸上和沈冽写写画画。
时光流转,我又想起了送别张存义的那天晚上,看到沈冽在餐厅里和一个女生吃饭。那及腰长发,嫩白的肌肤,纤巧的身段,仔细一回想都觉得像极了李随心。
“哦,你好,我是柳蕊。”柳蕊听到沈冽的介绍后,脸上的笑容稍微僵了片刻,但只是瞬间又恢复了常态,她小心翼翼地出言试探道:“看你们的样子,似乎很熟啊?”
李随心展演一笑,脸上露出两个甜甜的酒窝:“是啊,我和沈冽关系特别铁。”我察觉到李随心说这句话的时候,视线隐隐朝我这里一瞥。待我再看她时,却见她皮笑肉不笑地紧盯着柳蕊,顺势把右手搭在了沈冽的肩上,示威似的勾了勾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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