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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使得朱文很不安,既不能解释,唯有默然——而这默然,任何人都看得出来,是有苦难言的表示。
因此,邵哲对朱文是充分了解的,他换了称呼,叫他:“老弟!我的办法不谈了!你就只当我未说这话,不必放在心里。且谈你现在所走的路子,我先问你一句话,你知道廷尉是怎样一个人吗?”
“不瞒邵公说,我未曾打算走廷尉的路子。”
“嗯!”邵哲漫声回答,没有再作任何表示。
这是不以为然的神气,朱文自然看得出来,但不愿追问一句,他觉得在这样的情况下,邵哲应该知无不言。要问了他才说,那就不够意思了。
邵哲皱着眉,抓抓这个,摸摸那个,手足无措似的,与他一直所表现出来的那股什么事都不在乎的劲儿,大为不称。这就可以知道,他口虽不言,心中正在苦思。因此,朱文非常感动,觉得世间真有所谓“急人之急”这回事,就是他此刻的心境了。
邵哲终于说话了,却只是重复着的一个字:“难!难!”
朱文大为失望,而且还稍有些不服气;但亦不便多说什么,沉着地听他再说下去。
“不过,天下事也难说得很。”邵哲茫然的眼光,这时才收拢来投注在朱文脸上,“老弟,我们虽然一见如故,但究竟不过初见。彼此的情形,自不能在一席倾谈中,完全了解。令师的事,你自然深思熟虑过的。既然不愿走我所说的一条路,那么你不妨尽力去走你的那条路子,但愿畅行无阻,诸事顺利。万一有走不通的时候,你别忘了,千万来看我,也许还有办法好想。”
这番话说得极其恳切,话中还暗示着另有第三条路好走,这使得朱文在感激以外,便有欣慰,所以不断地点头称是,把他的话紧记在心。
“事不宜迟,你就进城去吧!”邵哲又奉一觞,“请浮此一白,以志你我今日的订交。”
“遵命!”
朱文欣然干了酒,起身告辞,邵哲送到门外,看着马的青子又过来牵着他的衣服,絮絮叮嘱,务必再来,朱文满口答应着,上马进城。
人是走了,心却还在想邵哲的神秘、青子的天真,以及他们父女对他的那一片深厚的感情,给朱文带来了无可言喻的兴奋,在邵家的每一个细节,回想起来都觉得余味无穷。
就这样,在感觉中几乎是一转眼的工夫便已到了青城门外。其时出入各地城关,虽不必用关传符信,但有守城的兵卒,稽察行旅,遇有可疑的人物,仍旧可以检查盘问,所以骑马的白衣庶民,到此都下马步行。朱文知道这个规矩。一样也是牵着马进了城然后沿着御沟,策骑直到柳市。
长安九市,一市占地四里,最热闹的地方,在北城光门,横桥大道和柳市一带。其中有一家私人经营的“万民客舍”,朱文就投宿在这里。
这家客舍极大,四方的院落,一重又一重,每一重院落中都住满了人,庭中廊上,就地摆出各种货物来交易,几乎成了一处市集。但最后一重却另成天地,这里有人在门口看守,不相干的旅客闯了来,看守的人会告诉他,是主人自用的屋子,恕不招待。
然而对朱文是例外。事实上主人保留这一进院落,就是为了招待像朱文这类身分的人。
他不须有所说明,因为在他没有回阳虚以前,就住在这里。其中一个专管接待的执事叫刘端的,与他最投机。一见了面,亲热非凡,执着他的手,高兴地说:“我知道你不会去得太久。你那间屋子,我还替你留着。”
“多谢,多谢!”朱文看一看手中那一囊书简,歉意地说,“只是未能替你带些齐鲁的土仪来!”
“自己人,不必作此客套。”刘端又问,“令师的官司,没事了吧?”
“说来话长,等我先安顿一下再细谈。”
“喔,我倒忘了,失礼之至。”刘端亲自取了钥匙,打开一间明亮宽大的南屋,随即又叫人取了水来,让朱文洗沐,接着又送来了丰盛的酒食——然后他自己又到朱文屋里来陪着进用。
朱文踌躇了,“我还想出去一趟。”他说。
“到哪里?”
“阳虚邸。”
凡是郡国,都在京城里设立专用的客舍,供本国差官进京使用,称之为“邸”。阳虚邸在南城鼎路门的武库附近,路很远,刘端着一看东墙的日色,摇摇头说:“此刻一去,宵禁之前,赶不回来。索性到了天黑,我再给你想办法。”
只要他肯想办法,能让他今夜见着阳虚侯,稍等何妨?于是朱文欣然说道:“既如此,我陪你小饮。不过请恕我晚上还要出门,不能多喝。”
两人接席而坐,把酒来叙契阔。自然要提到一些熟人,朱文第一个关心的是孔石风,可有消息?
“有消息,石风就在这两天来!”刘端问道,“他给你帮了些什么忙?”
“那可太多了!”朱文把艾全、周森由于孔石风的安排而给他的方便,约略都说了给刘端听。
“那么,你此番到长安,准备如何着手?”
“喏!”朱文指着屋角的零囊说:“第一,家师给阳虚侯写了信,请他斡旋。”
“只怕无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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