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到了六月初六,这一大早卯时刚至,连庸与连阔、还有那日在驿馆见过的陌生男子,师徒三人一并来到微浓的住处,开始准备驱毒之术。那陌生男子是姜王后专程派来的,一方面能参与解毒,另一方面也是姜国前来慰问的使臣,算是给聂星痕一个面子,全了燕姜之间的礼数。
而聂星痕派来的侍卫们,一个个也是如临大敌,将整座宅子围得水泄不通,唯恐出了一丁点儿纰漏。晓馨更是跑上跑下前后忙活,却又不知自己到底在忙些什么。
唯独微浓心境无波,神色一如往常。这种平静一直维持到辰时,直至喝下那碗致困的汤药之后,她才从枕下取出一封书信,交给晓馨,叮嘱道:“凡是都有万一,如若我出了意外死在此地,你便将这封信交给聂星痕,他不会怪罪你们的。”
言罢又举目望向窗外,神色幽幽:“还有,不要将我的尸骸运回京州城,就地焚了吧!若有机会,便将骨灰带回房州,洒到青城的护城河之中……这是我唯一的心愿。”
听了这番话,晓馨已是簌簌地流下泪来:“您怎么又说丧气话了,您这么好,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但愿。”微浓淡然一笑,径自脱掉鞋袜躺下,对连庸师徒三人道:“无论结果如何,我都感激三位先生的救命之恩。”
连阔毕竟与微浓相识一场,此刻也不觉流露出了伤感之色。连庸与那陌生男子倒是无甚表情,宽慰了她几句,便开始施以驱毒之术。
微浓适时感到一阵困倦,耳畔隐隐听到晓馨说了句什么,意识却昏昏沉沉无力反应,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如若这一觉不能再醒来,她宁愿在睡梦中与楚璃相会,如此也算美梦一场,死得其所。
也许是上苍听到了她的祈求,陷入昏睡的那一刻,梦境终于如潮水般浮浮沉沉。朦胧之中,她好似又回到了六年前,回到了那段撕心裂肺的往事里。
十六岁的她,被聂星痕亲自送到楚国,忍受着离家背井远走异国的孤独,忍受着恋人变成亲兄长的痛苦,独自在异国自生自灭,无人问津。
若不是楚璃及时出现拯救了她,也许,她早已成为了一具行尸走肉。
她是怎样与楚璃相识的?微浓在昏沉的梦境里努力回忆着,而事实上,她也从未忘记。
那是燕国隆武十四年,八月,在她抵达楚国王都两月之后。原本按照楚王的意思,是希望两国能够尽快联姻,因为楚王后凤体违和,急于看到爱子成婚。于是,她与楚璃的大婚,在定下这门亲事时便开始匆忙筹备了,婚期就定在八月二十。
一切都按部就班地进行着,她被安置在楚王宫的毓秀宫,每日跟随教习嬷嬷学习宫中礼仪,熟悉宗室典籍和婚仪流程,日子过得如同一潭死水,她的心也如同一片死灰。
可就在八月初,楚王后到底还是没能挨过去,这便打乱了太子的大婚计划。按照楚国风俗,如遇高堂去世,男子须丁忧三年,其间不得行婚嫁之事,不预吉庆之典,任官者必须离职;而对于宗室成员,则可适当放短丁忧期限,民间三年,宗室三月。
如此一来,太子楚璃须得服丧三月,这婚事自然而然便推迟了,微浓也因此暂时松了一口气。
自来到楚国之后,她一直严格遵守楚国的风俗习性——婚前不与男方相见。因此,她一直不知楚璃长得什么模样,只听身边的宫婢说,太子殿下是一位面若冠玉的谦谦君子。但这个形容实在太过模糊不清,她心里头也想象不出什么来。
原本这般两厢无事,她已经做好了准备,要在大婚之日才能见到楚璃。可临近冬月之时,一桩意外事件却打破了这固有的风俗,令她提前见到了他。
第123章:楚宫遭窃(一)
直至如今,微浓都无比感激上苍给了她那次机会。
那是楚王后薨逝的第八十一天,宫中为王后举行了隆重的悼祭仪式。河图之法有云“天一生水,地六成之;地二生火,天七成之;天三生木,地八成之;地四生金,天九成之;天五生土,地十成之”。楚王后命中主金,便是“地四生金,天九成之”,因此她亡故后的九九八十一日,楚王无比重视。
由于微浓尚未与楚璃成婚,她便没有资格参与祭悼,仍旧埋头在毓秀宫的故纸堆中,强迫自己熟记那些枯燥的宗室典籍,偶尔还能听到遥遥传来的丧钟之声。
她有些羡慕楚王后——生前椒房专宠,身后无上哀荣。不似她虽然活着,却忍受着比死亡更加疼痛的感觉,像是被天地万物遗弃了,在这世上再也找不到栖身之处。
微浓如此想着,更加厌憎自己了,这毓秀宫就如同一座华丽的囚笼困着她,令她无路可走、无处可去。眼见黄昏将至,天色渐暗,她也回过神来,麻木地阖上书籍,由宫婢陪着用了晚膳。
刚吃到一半,忽听得外头响起嘈杂的脚步声。紧接着,毓秀宫的主事嬷嬷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对她道:“公主,您可千万别出去,宫里头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她忙问。
嬷嬷只做摇头:“老奴也不清楚,只听说王后的祭悼之礼都险些被打断了。”
难道是来了刺客?微浓心下疑惑,忍不住偷偷跑出膳厅,打开毓秀宫的宫门,果然瞧见比以往多了不止一倍的禁卫军,好似是在四处搜寻着什么,就连毓秀宫门口,也满满站着人。
微浓毕竟年纪小,从前又时常跟随镖局走镖,看到这种情况非但不害怕,反而感到很好奇。主事嬷嬷见她探头向外看,连忙一把将她拽回来,亟亟道:“我的公主殿下!您是太子储妃,可不能随意抛头露面的,教那些男人瞧了去。”
经过几个月的相处,微浓早知嬷嬷的迂腐,也不与她辩解,只恹恹地道:“是嬷嬷,我下次注意。”还故意打了个哈欠:“唔,有些倦了,我回去歇着了。”
嬷嬷蹙了蹙眉,显然对她的礼数感到不满,却又碍于身份,不好多说什么,只道:“公主别睡那么早,夜里容易走困。”
微浓胡乱应了一声,便往寝殿里走去。刚一踏入殿门,空气中扑鼻而来一股陌生的味道,很淡,淡若无痕,偏生她鼻子太灵敏,还是嗅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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