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金很早就意识到语言是能够操控人心的。同一件事,不同的说法,结果也不同。犯错的时候,话到嘴边,说一半,吞一半,把不利于自己的那部分隐去,受罚的便不会是自己。
李大金好像总是比马大骏更灵活些。大骏是块硬邦邦的石头,而大金是风,是水,是活了千年的妖精,知进退,能屈伸,无论境遇,总是寻得最好的结果。
审时度势是种天赋,是马大骏一辈子学不来的本领。
十五岁那年,李大金撺掇他写下战书,兄弟俩要一起跟学校里的小混混一决雌雄。及着到了现场,眼见对方人多势众,大金却将战书向他手里一塞。
“大骏,你不是要送信吗?”
大骏一人单挑整个团伙,结果可想而知。
事后大金也不悔,笑嘻嘻凑过来。
“嘿,我不是看见曼丽在边上嘛,寻思让你出出风头,谁知道你这么差劲。”
说罢,一撞他膀子。
“不是我说,你真该锻炼了,身板太弱了,赶明儿我监督你。”
一通话下来,大骏反倒成了扶不上墙的烂泥,对大金的良苦用心感激不尽。
二十一岁那一年,俩人在海边洗海澡,碰见个溺水的。大骏二话不说跳下去救人,等着救了上来,周遭也围了一圈看热闹的,七嘴八舌,问见义勇为的叫什么名,
大骏累得气喘吁吁,只摆摆手,“雷锋。”
而李大金却理理头发,声如洪钟,“我叫李大金。”
第二天,李大金的名字印在晚报的封面上,传遍了琴岛的大街小巷。
再后来呢,李大金当了厂长,马大骏给他打工,每年过年能多领一箱子鞭炮。他家的鞭炮,总是比邻人家响得更久一些,红纸落地,铺满厚厚一层。
那是大骏一年之中最为风光的时刻,大人小孩都围着他讨好,索要各式免费的花炮。
等到烟蓝色的雾气散去,出了腊月门,人们便又一次遗忘了大骏。
因而大骏的盼头很简单,就是过完年了等过年。
可李大金不一样,他总是站在聚光灯下的那个。
人人更喜欢能说会道的李大金,他们骂他,可他??x?们也依赖他,大金总是有胆子,有主意。李大金的存在让马大骏真正懂得,原来人世间的运行法则并非是善恶,而是有没有用。
一个能给别人带来好处的恶棍,远胜过一无是处的好人,他是个好人,可是全无用处,一个无害亦无用的,蠢钝的好人。
马大骏背靠走廊,蹲在地上,盯着自己夜市上买来的拖鞋。
奶奶在世时候总告诫他,要做个老实人。可奶奶不会知道,如今“老实人”已经变成了骂人的话。见风使舵的,个个风生水起,老实巴交的,却总是人见人欺。
“今天是个好日子,心想的事儿都能成——”
刺耳的铃声响起,大骏赶忙去掏口袋。
原本喜庆的歌词在急诊室里显得格外不合时宜,大骏在旁人异样的眼光中接起来,对自我的厌弃又多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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