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不要太在意了,人家枪毙的又不只是小天灵一个,没气的理——也该遵守国家法律嘛!至于我呢,实话说,做这村长也不容易,分家吵架打架都要来找你,你说这累不累?有时你真心的想帮他,他也把你的好心当作鱼肝肺了,冤枉不冤枉,远的不说,就拿刚过来那回吧,爱嚼舌根的人自己生不出儿子而男人打了人,便请我去和解,你这里想着要怎样的帮助他们,人家却已经在骂你黑心了,这气不气人?也就是些泼妇——”
陈老太突然愤怒地啐了童韦凤一口道:“呸,你不要尽在这里说好话糊弄人,在这黄缪村寨哪个不知道你是个黑了心肝的,还有脸提起湖才的那回事儿。我们自己觉得同在一个村子,忍让一些也就罢了,哪料你在后头还嚼这舌根。呸,亏你有脸说出刚才那堆话呢,怪不得咱们刚修的渠道会倒塌成那样了。”一路说,一路把手指到童韦凤脸上。回想以往,老太太是不敢对童韦凤有半分不敬的,但因李湖才的事她对童韦凤的恨意越浓,且童韦凤又进了一回派出所,心里就更不惧怕些。
童韦凤被一气冷嘲热讽,反而呵呵笑道:“哟,大娘,人家说人是越老越糊涂,您老却是越老越气高啊。您别这样,可要减寿的呢。”老太太又啐了一口道:“我死便死,有的你这烂屁股来说三道四的理。”童韦凤冷笑道:“哟,大娘,你骂的谁呀,我可是没说你什么,你可别出口伤人噢。”陈老太还冷笑道:“呸,我虽老了,耳朵却还灵便,别以为你刚才这堆脏话我不知道在骂谁。”
这时众人已围到堂屋里来劝解,陈玲也跑来站在老太太身边,谢忠琴和少洪能屡劝不住便哭了道:“你们往常有的什么仇怨你们外面去吵去打,别在这惊着我家天灵,谁要再闹我与他没完。”众人附和道:“是哩,是哩,你们这样闹着,先生还怎么做法事呀?”陈老太不过意道:“我也不是要与她吵,只是她在这里打鸡骂狗的说我的不是,我老太婆活到六七十岁,眼里可是揉得进沙子的。”众人劝道:“大娘,您老忍让些,别在这吵着小天灵的阴魂。”陈玲也说:“妈你不要跟她吵了,我们回去。”陈老太这才在陈玲的搀扶下,一步三回头的骂着离去了。童韦凤还絮絮叨叨的说她的委屈,也没人理她,便坐了一会,也走了。
少洪能直让那两个法师做了三日法事,请了几个壮年男子依先生的意思在东山的半山腰挖了一个土坑,将那骨灰埋下,将他们的希望埋下。当谢忠琴看着那逐渐垒高的土堆时,竟没有了眼泪。
过了几日,一晚少洪能家又是把饭摆上桌而无心去吃,大家呆坐一会,少天英说不饿,做作业去了,谢忠琴说我也不饿你吃吧,少洪能说你们都不吃我怎能吃得下去,他又安慰谢忠琴说我们不如都吃些我们还要照顾天英呢,别饿坏了身子。
谢忠琴说:“我们不如明日请亲戚朋友们来吃顿饭,为了天灵的事人家帮了我们多少忙啊,地里的草都是张明英陈玲们帮着锄的,还有晓飞,为了天灵课都没上,不知道回来了没有。我们总得请人家来感谢感谢吧。”少洪能道:“那柱头上还有一块肉,明早就把它煮了,也好招待人家。”
一语末了,只听门外一个声音说:“老谢在家?”谢忠琴问:“谁呀,可是张明英么?”那人已经进来,可正是张明英,笑道:“你们还没有吃饭呀?”谢忠琴道:“饭是早已摆上了,只没有胃口。”张明英道:“哎哟,这怎么行呀,我说你们也多少吃一点。”
少洪能抽起水烟筒来,三人先是胡乱聊些闲话,后来扯上了少天灵,未免勾起谢忠琴伤心,哭了一遍说:“我们刚才还说在我们落难这会儿多亏了你们大家帮忙,也没什么可谢的,预备明日做饭请大家来胡乱吃一顿的。”张明英道:“你可别麻烦,谁家没个难处的,你就说这谢不谢的了,再说我们又帮过什么忙了,最多也不过是嘴上给你们些安慰罢了。”谢忠琴道:“怎么没有帮忙呀,我们家里这一月的活儿是谁做的,还不是你们,多亏你一个人在家还要来帮我们。”又说:“为了天灵,晓飞也忙了一月了。”张明英客气道:“他们是好兄弟嘛,说不上累不累的,唉,但这挨刀的到现在还未回来,不知道在城里干什么?小生都说了,这久又没有上课。”
谢忠琴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阿芬这久神情恍惚得很,大家都担心她出事,她又最听晓飞的话,所以留晓飞在城里安慰她了。”张明英微微变色道:“他有这能耐么?我倒看不出来。”谢忠琴感慨道:“晓飞的能耐可大了。”
两人又聊了一会陈晓飞,少洪能抽了一会烟出去了。张明英问起谢忠琴可知道陈晓飞成绩如何如何,又说张小生的成绩好象是好的,李云惠在外面问:“又说我什么了?”就见李云惠进来了。三个妇女唠嗑起来,谢忠琴说经过儿子的事她算是看透了,黄缪村寨要有个大官以后办事就便宜了,因问李云惠她家张小生以后准备考什么学校,李云惠笑道:“你还指望他能当什么大官呢,现在是什么学校读出来都担心找工作哟,他的成绩又不拔尖,考不起重点,所以我寻思了,以后让他考个师大师专什么的,毕竟你看咱们农村的民办教师还多,让他考个教书的学校以后好找工作。”张明英忙道:“我不识字,也不知道哪个学校好哪个学校不好,但你说这师大师专好那我就叫我晓飞也来考这个学校。”李云惠道:“你也得问问他的意见,不过,我倒听小生说了,晓飞想要退学,你可得问问他,别让他竟做了傻事。”
张明英急了:“怎么说的,他要退学,这挨刀的,读得好好的他退什么学。”李云惠道:“也不一定真,他回来你问一下就好了。”张明英便很忿忿的,谢忠琴索性收了碗筷,三人就坐着说笑一回,讲起少天灵做法事那日陈老太与童韦凤的口角来,李云惠问道:“不知道他们后面又吵过没有?”谢忠琴道:“不知道,但我想是没吵了。”张明英道:“我想也是,不然依陈玲的性格,吵了一架她还不把黄缪村寨掀翻呀。”谢忠琴道:“那日也真是童韦凤引的导火线,其实我知道,童韦凤与咱非亲非故,那日她来还不是想要取笑我。”张明英道:“可是你与她又有什么仇怨呢,你平时话也少说,更不会谈论别人的家常,与她有什么过节,她竟要来取笑你们。”谢忠琴苦笑道:“你们还不知道呀,不就是李湖才那回事吗,我家天灵和你家晓飞去为陈玲他们出了个主意,不想后来事情搞砸了,童韦凤与吕家龙家也生疏了,她就把一切的怨恨都发到了天灵和晓飞的身上了。”张明英道:“原来是这回事,我知道,晓飞与我说过,那次若不是小二狗的兄弟去报案,李湖才也不会坐牢了,不料不但李湖才坐牢了,连童韦凤也与吕家龙家也弄僵了,童韦凤便把愤恨发到我们两家的身上来。我还听说,她还怀疑上次大院坝里的那张纸是你儿子或者我儿子写的呢。”
李云惠道:“她愿怀疑就让她怀疑去,咱们不用去管,骂得好,骂得好。”谢忠琴道:“是骂得好,那天你们猜她对我说了什么不要脸的话,什么揣一万一千的,咱们那渠道就被她揣倒了,咱们的米饭也被她揣去了。”
突然陈玲从开着的大门外闪了进来,轻手轻脚地走到背对着门而坐的谢忠琴身后,不料谢忠琴突然说:“不知道陈玲那小蹄子今天晚上为什么不来我家了。”张李二人忍不住笑起来,谢忠琴问道:“你们笑什么呀?”二人笑道:“我们笑‘螳螂骂人,黄雀在后’,哈哈——”话未说完,谢忠琴只觉得脸上凉飕飕的,双眼被捂了个结实了,她笑道:“瞧,瞧,我才骂了一句,这小蹄子就来了,陈玲,快放开手来。”陈玲放了手笑道:“看看,我们的谢忠琴大嫂可当面是人,背地里是鬼,这才多久时间,她就骂我了。”谢忠琴道:“别以为我只敢背地里骂你,就现在我还敢。”陈玲道:“真的,你骂来试试。”谢忠琴笑道:“真的,这可是你自找的——小婊子,小蹄子,小贱人……”嘴帮子早被陈玲拧了一下,说:“看看呀,你们平时说她如何如何的好,说她知理,真要整起人来,竟将你往死里整呢!”
大家笑了一回,张明英问道 :“自上回后你们没再跟那老贱人吵过罢?”陈玲道:“没吵了,后来我才听我妈说缘故,呸,若那日没在这里而是在别处,我非撕烂了她的逼嘴不可,你说说这世界上竟有如此不要脸的人,过去了的事别人不提就是她的万幸了,她却还要自己数着说,你说这要不要脸?”谢忠琴道:“没吵也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想人家被警察抓去了还能风光的回来,可见我们是惹不起的,要她一恨急了存心整起你来,怕是没有还手的力哩。”张明英道:“说的是,这只母老虎连政府都镇压她不住,我们便尽量不要惹她为好。”陈玲恨恨道:“我还真忍不下去,以前她带人来我家要超生款的时候,我家没钱,他们还赶我家的猪哩,这事想起来就有气……”张明英道:“忍不下也得忍,她是官,咱们是民。”陈玲愤愤道:“什么球大的官,不过一个跑腿的狗而已,不过是卖屁股得来的。嗳,到有一个事想与你们说说。”其余的人忙问:“什么事?”
这几天,陈玲从别人的口中听到这样一个消息,说是童韦凤因“误会”被抓,到因祸得福,遇见一位高人,竟传了她一些本事。怕也是她故意放出的一些风声,目的是要掩饰她的被抓的尴尬,但或者又有些真。陈玲说:“据人们的说法,那高人是在为别人算命的时候被抓进去的,说他用迷信害人,便拘留了几日。没想到童韦凤被抓进去,正好认识了那位高人,而且那位高人还传了她本事,你们说这可信还是不可信?”几人都说这可不能确定,这世界上鬼该是有的,高人也该是有的。陈玲道:“别人都说得有鼻子有眼睛的,不容得你不信。”
张明英道:“若那老贱……真的练了什么本事来,那以后我们的日子就难过噢。”李云惠道:“凭她那张嘴,什么她不能吹的,我们不可不信,也不可全信,就先观察观察,看她能不能使出让人信服的本事。唉,现在这些事呀什么的都是让人糊涂的,就这迷信吧,我原先也是不相信的,可人家说什么现身呀闹鬼呀,还有那些关神婆帮你看鸡蛋,先生帮你算八字,都是说得有毛有孔的,有鼻子有眼睛的,到使我不敢不信了。”陈玲道:“你这心思我也有过,但我妈就说她见过鬼见过神,都能眨眼间出现,眨眼间消失,我后来渐渐就信了。”张明英一本正经道:“我说个故事,是我娘家那边的一个姐姐说的。她晚上走夜路,突然有个人跟在她的后面,她很害怕,赶忙走快,可是奇怪呀,她走快,那人也走快,她便走慢,那人跟着她走慢,她被吓着了,拔腿奔跑起来,直跑得大汗淋漓,腿发软时回头去看,那人还不远不近的跟着,与她保持着开始时的距离,并且长长的头发向四面散开来,好象那牙齿都白森森的呢。我那姐姐可是差点吓昏过去,幸好已经到了寨子旁了,有几声狗吠传来,她转头一看,那影子便不见了——听说鬼都是怕鬼的。她妈呀一声叫唤,一口气奔回家了,至此病了两个多星期。这可真了,她自小与我是好姐妹,岂会骗我的。”陈玲道:“我只听别人说,自己到没亲眼见过。”张明英道:“你要真见着了,那才后悔莫及了。”几人便都干笑了几声。
不觉已到十点钟来,少洪能从外面回来,抽了一会烟,先洗脚睡觉去了,几人坐了一会也回家去,刚才闲聊了这许多鬼话,现在还真怕出去撞鬼,都有些心慌。
谢忠琴也洗了脚要去睡,又想看看女儿是否睡得香甜,被子是否盖得严实,便信步走进女儿的房间去,心里一紧。原来少天英竟独自在这房间里哭了半日,两个眼圈都肿大了。谢忠琴抱住女儿也哭,过了很久,擦干眼泪,把小丫头哄睡了自己才回房去,少洪能还未睡着,圆睁了眼睛。谢忠琴问道:“你怎么还不睡?”少洪能道:“我又想到阿芬了,不知道这孩子怎么样了?”谢忠琴叹息道:“有晓飞陪着她,你别担心。”少洪能道:“天灵就这样走了,什么也没留下。”谢忠琴哭道:“天灵没走……永远没走——其实天灵还给晓飞留下了一封信。”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命该如此》(二十四)
夜幕又降临了,是安详的,宁静的,却并不显得和平。陈晓飞再一次展开少天灵生前留给他的信:
朋友,兄弟:
即将永别,我还能说什么,只是在奔赴死亡的同时我还有几桩未了的心愿,便是我的父母和妹妹,以及我的阿芬没有人照顾;也有我的朋友你,其实你还没有找到你自己的路。我不知道明日的永别会带给你们怎样的伤害,但这已经成了事实,我们都无法改变,所以只能顺从了这命运的安排。这也许不是你的为人风格,你的为人风格是要反抗,你说的话叫做结束的哨声没响,比赛就还在进行着,我们料不定前面会出现什么,所以我们不应该放弃。我也知道人生有很多意想不到的收获,所以我一直在冰凉的水泥地上,在黑暗的角落里抱着细微的希望。但我还是放弃了,因为现在我明白了,我什么希望也没有——明天,就是我的希望彻底消失的时候。
我知道,死者去了,留在世上的只是半杯尘土,也许不用多少时间,这一个亡灵就如飘向蓝天的青烟,连一点痕迹都不留下。死去的人如烟似梦,烟消云散了,生着的人却要为他付出太多的伤心,这并不值得。所以,我希望你们忘记我。
对于曾经所做的一切,我感到后悔,如果真的要我留下什么,我希望我可以留给还活着的人们一个深深了领悟,我希望人们在这领悟里不再做错事,我希望人们把自己的路越走越平坦,而不是越走越弯曲。我希望我是一个鲜活的例子,一个让人警醒的例子。这个例子就是曾经我的所作所为,也许你有一点点了解我,但是并不全面,那么我现在在这逐渐临近死亡的时间里,简单地跟你聊聊。我还清楚的可以回忆我的这短短的一生,在奔赴死亡的时候,我回忆着曾经我们拥有的一点一滴的岁月,那样地让人沉醉;我又回忆起我进城来以后的生活,那样地让我痛悔,但是我常常问老天,这一切真的只是我一个人的错吗?这个问号我将带到另一个世界里,但在这人世间我却可以回答它。不是的,真的不是!
我的兄弟,你知道我刚进城来的时候,心中也曾拥有过憧憬拥有过梦想吗?你知道我面对花花世界,也曾有过坚定的决心吗?可是所有的一切,都在我朝着歧路上跨出第一步的时候,由一个梦幻般的水晶球变成破碎的肥皂泡沫了。我有些不甘心,因为是别人导致我走了这一步。当我满怀信心的时候,一帮混帐来向我收保护费,我在一种惴惴不安的心情中,屈服了他们的淫威,而我在这种环境的氛围里,也逐渐地改变,终于有一天,我不再怀着惴惴不安的心,而是学着别的混帐东西,去向别的惴惴不安的人们收取保护费了。那时侯我没有想过后果,我也没有想过我的人生道路,更别说去想那生命的轨迹,那些都是高深的问题,那些哲理都不是我这肤浅无知的人可以去深究的。当我一步一步走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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