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君桐捉住他的手腕:“不,不要因为我的不喜而杀人。”她解释道,“此人杀人如麻,连生母也不放过,罪恶昭著,无论是从道义上还是从律法上讲,都应该受到惩罚。但你是君王,他是你的臣子,或许这些罪行在天子眼里都无足轻重,本领更重要,我没资格指手画脚。”
秦玦蹙眉看着她,忽然道:“你变了。”
穆君桐抬眸,正想追问这句感叹,他却岔开话题:“可是我也想杀了他。”
她感到不妙,试探着问:“为什么想?”
秦玦的目光滑到她脖颈上的伤口:“因为他伤了你。”他并没有从常理上来看这个事情,试图射杀王后可是大罪,意同挑衅王权,但秦玦并没有感到地位被冒犯,他的愤怒很纯粹,仅仅是不想看到她受伤。
穆君桐不知道该怎么和秦玦谈,秦玦做事从不在乎对错,只随心。她也不懂帝王的衡量,若是这个人这时死了,对战事有没有影响,会不会动摇军心,这些都需要考虑到。
秦玦却似乎看出了她的顾虑,轻嗤了一声:“若是做事需要瞻前顾后,畏手畏脚,这么无能,还做什么君王。”
穆君桐正想反驳,却听营帐外有人禀报,秦玦只好起身。
他站在榻前,居高临下地看着穆君桐,颇有睥睨之感:“此事我自有考量,你安心睡吧。”说完便转身出了帐。
他有要事做,穆君桐不好跟上去,又担心因为自己引来祸端,影响了战事,给百姓带来灾厄。听殷恒的意思是,秦玦这些年虽然手段暴厉,但都在可控范围内,没有像正常时空里那样暴行累累,全为取乐而杀戮。
她很担心某天开了个口,会让秦玦尝到失控的滋味,走向其他时空那样的暴君结局。
穆君桐意识到自己的观念发生了转化。曾经她根本不想多费心神,只想暴力镇压秦玦劝他从善,现在却细心分析秦玦的心理和想法,希望他不要成为那个深陷杀戮泥沼的恶鬼。而自己明明前一刻还在提心吊胆着,警惕他发现她正在四处踩点试图逃跑。
这个念头让她有些恐慌,无法入睡,辗转反侧了不知多久,最终翻起来,披上外裳走出营帐。
守备没有拦住她,她却不知道秦玦在哪儿,自己应该往哪儿走。本想找个人随便问问,却在转身时意外地见到了寻了很久的殷恒。
他像是从暗影中走出来的,在前方站了很久,与军营的肃静气氛格格不入。他的头发变得更白了一些,若不是看到正脸,穆君桐会以为这是个知天命的老人。
她诧异地看着殷恒:“你的头发……”
殷恒意识到她是在关心自己,也没法冷着脸了,走过来,无奈地摇头笑笑:“无碍,窥测天机总要付出些什么。”
穆君桐哑然。
他问:“你在找阿玦?”
她心神不宁地点点头。
殷恒很乐意出卖秦玦的行踪:“大军未至,穆公又吞三城,这场仗不好打。”他语气很温和地陈述道,“他这几日应该不能合眼了。”
没有去找那个擅弓人,穆君桐微微松了口气,打算整理整理思绪等秦玦回来再好好和他谈谈。
她垂眸想事,却听殷恒接着刚才的话平静地道:“所以你的机会来了。”
穆君桐猛地抬头,即使已有了猜测,还是忍不住问:“……什么机会?”
殷恒笑了一下:“离开的机会。”他给穆君桐递来一个令牌和地图,然后将安排细细地说了一遍,嘱咐道,“若是怕记不清也没关系,明日会有人接应你。”
找了这么久没找到他,他却突然出现告诉自己终于可以走了。穆君桐看着他苍白的手,一时错愕没有接过。
殷恒依旧是笑得很温和,语气也很温和:“离开了就走得远远的,不要回头。”
穆君桐心怦怦直跳,接过物件,迅速塞进衣裳里。
很快,她干脆地答道:“好。”
两人也没什么告别的话好说,互相看了一眼便分开。知道秦玦在商议正事后,穆君桐也没有必要去找他,揣着殷恒给她的东西紧张地回到营帐,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半晌才想起来打开通讯仪给时空局发去信息。
明日兵马重新启程,秦玦不会再守着穆君桐,她的机会便来了。根据殷恒的安排,军马刚一动身她就能离开,反方向逃离,再也不会相遇。
期待了已久的回程机会终于到来,穆君桐却没有想象中的开心,她迷迷糊糊地闭眼休息,脑海里充斥着各种画面和声音,一会儿焦虑一会儿兴奋,怎么也睡不着。
也不知道在榻上躺了多久,穆君桐烦闷地坐起来,再次披上外裳往外走去,等出了营帐才发现不知道自己想去哪儿,冷风一吹,格外清醒。
……
秦玦议完事后,所有人都行礼告退,他却忽然将其中一人留下。
这人有些纳罕,不知怎么地,突然想到日暮天黑时自己试图射杀的女子,那人称自己为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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