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半生居庙堂之高,鲜衣怒马被灭了满门;
后半生处江湖之远,孤舟蓑笠却破而后立。
楼岳山此时念头通透,江湖夜雨十年灯,庙堂上有王公贵族,江湖里有三教九流,难保就不是一伙人,或者是一体两面,名与利便是两者之间最牢靠的纽带。
献俘礼后太康前所未有的热闹,东云门码头堆满了运送天下各地货物的船只,东西二市更是盛况空前,崔含章家的门槛都被各路商贾给踏破了。
便是连重建鹧鸪台的生意都能找上小莲庄,更有甚者地下鬼市的分成收益都有人送上来了,着实是令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时至今日他当然明白了地下生意经里,鬼市作为太康城的最大的物品流通之地而排在第一位,都知道那些物品是见不得光的,但油水之大令所有人都眼红。
鬼市中的生意人精准的游走在收赃和收废品之间,掌控着庞大的现金流,他们要眼光独到的给自己眼前的各类事物定价,并发掘出其中可能隐藏的宝贝,他们更加敏锐到判断出那类货物会短缺,哪类货物值得囤积起来。
可毕竟火烧丰乐坊这档事是算到他头上的,而且清水柜坊也确实是他待人打砸的,如今又要分他干股,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可这干股怎么看都烫手。
还有一种生意介于明与暗之间,那边是官利印子钱,只是神光朝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开国之初严厉打击,一直也就成不了气候,但挡不住油水大啊,试想投资一位清贫士子,一旦考取功名外放主政,那就不是几倍利润的回报了,正所谓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再者每年吏部考核,‘四善二十七最’评定等级中间差距大了去了,若是没有银钱活动上下,怎么显得出来谁更优秀?民不举官不纠,太祖之后官利印子钱生意日趋活跃,已经是官场半公开的秘密,而且听说能做这门生意的,光是富还不够,必须足够贵气,至于这口气能否通了天,就由着各位看官猜去吧!
地下世界的生意排在第三位才是声色档口,上下孝敬中间卡要,账外经营成本太高,其实流入自个口袋的并不见得多,赚了个热闹和人气,当然也充当了鬼市货物的集散渠道,古玩字画珍藏异宝这类东西的利润就不会少了。不管是宫里流出来的好物件,还是富贵门庭没落后不孝子孙变卖家产,这些东西总得有个去处。但更重要的是经青楼赌档这样一番洗白,那么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流通交易了,而且是传承有序,此种妙处不足为外人道也,若非是柏言秋手把手教他,崔含章可没有那么容易摸到门路。
万事不足表,一切皆在北伐大胜的气氛覆盖下。
但是几家欢喜几家愁,举国欢庆之时,篪丽街上有的人家只能关起门来舔伤口,听说庐阳王府秦老爷子暴跳如雷指天怒骂,原来世子秦嗣阳在赤砚城一战中箭伤及肺腑,连续高烧不退,又跟着左路军奔袭辗转,故而落下了肺痨的病根。
上柱国袁公嫡系一脉大房二房青壮男丁死伤殆尽,只剩下九岁孤儿撑着门户,一屋子的年轻寡妇哭哭啼啼,点子背不能怪别人,除了在家里怨天尤人,谁也不敢出去嚷嚷。
夏侯家的老太爷听说咽气了,这位老爷子一直熬着期盼自家孙子凯旋而归重振门庭,谁曾想大军归来唯独不见孙子夏侯爽,正所谓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老爷子一口气没顺过来,便撒手人寰了,好好的上将军夏侯家断了香火,死讯送进宫里便是老太后都颇感伤悲,同辈人中又走了一个。
说起来堂堂一等灵武候柏巨阙都身首异处惨死在战场上,篪丽街上其他各府又有谁是不能死之人?
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
“最近咱们都低调点,尤其是你,没事尽量别往篪丽街各府跑,小心招人恨。”柏言秋神色萧索的冒出一句话。
“北伐大战死了不少人,尤其是死了不少太康各府年轻一代,夺取幽云城后听说各家各户都拼了命的往前线塞人,都眼巴巴的想抢功,踏破幽云十二州直捣金帐王庭,破灭北胡一统神州,想想谁不激动,写入史册彪炳千秋的功劳呐,后面的事情你也知道的。”
“可惜了那帮年轻人,并非都是酒囊饭袋之辈。”崔含章听罢便知道他的意思,虽然后面来的都想捞功,但战场无情人命如草芥,死了也就死了。
想当初他崔含章若不是命硬,早就死了八百回了!
哪一次不是被人从死尸堆里捡出来的,军医也曾判定他挺不过了。虽然苟延残踹活了下来,也就看着还有个人样罢了,不仅一身功夫日渐消磨,而且五脏六腑都有暗疾未愈,每逢刮风下雨天浑身痛的死去活来,用老辈人的话说这是折了阳寿的。
话赶话聊到此处,崔含章脑中忽然冒出一个想法,“神光以文治国,但此战也暴露出军事素养的不足,尤其是统帅领军人才匮乏,你我都见识过北胡骑兵的单兵作战能力,即战力之强令人咋舌,若是太康将门各府年轻一代都是受过严格的军事训练的,也不会初上战场便送了性命。”
柏言秋眼神一亮,他听出崔含章话中意思,只是一时间并未想出个章程来。
崔含章继续诱导他说道:“文有太院,武有什么?若是能有专门培养军事将领的院所,岂不是为国培养出更多的专业的指挥将领,也是为天下之人寻得科举文试之外的另一条出路?”
“太院中也有开设武略教程,只是多流于口头辩论,沙盘推演。含章你这想法却是新颖,在科举文试之外开设武试,说来惭愧便是本候也只是家学使然,并未接受过正规的军事训练,我神光朝连一本系统的兵法著作都没有。”柏言秋明显对此提法甚感兴趣,反照自身也是觉得稀里糊涂。
“你是兵部司马,这事可以跟兵部尚书刘之纶商议,若是他也有意推动此事,便又多了一份把握。”柏言秋清楚这事情绝非是他们两人嘴上说说这般容易,这其中牵扯到各种利益纠葛,侠以武犯禁,稍有不慎好事就变坏事,更是会落人口实。
“我们一心为公,他们未必领情,单说这篪丽街各府谁家不是敝帚自珍,把那点兵法秘籍视为传家宝一般,纵然是自家子弟烂泥扶不上墙,也不会轻易示人,肥水不流外人田的道理深入人心呐!”
“还是侯爷考虑周全,这事情我也就是起了个念头,靠你我之力是远远不够的。北伐大战咱们神光朝也冒出了一批才华横溢的将才,神光双璧便是含章也是打心底里钦佩。若是能联合起来,大家有钱的出钱,有人的出人,何愁不能立的起来一座武堂。”这两人越说越来劲,都忘了开始的话题。
“两位真是天纵奇才,便是连筹建武堂这等匪夷所思之事都能想的出来。”原来是水师都督霍云龙站在堂外许久,听到这等突发奇想便未打扰两人。由于近期霍都督常来走动,崔含章已经交代下去无须通传。
“霍都督快快请进,咱们共同参详此事!”崔柏二人起身将他迎进堂来。
“霍某虚长两位几岁,托大说一句话!”霍云龙并未坐下,双手抱拳严肃认真的说道。
“崔统领,柏侯爷,两位可知建立武堂等同于将国之重器公示于众?”
霍云龙正是年富力强之时,心中也有万丈豪情,北伐大战龙沅江水师未能参战,他这个水师都督也是憋屈的狠。
只是霍家经历的事情多,自然也知道诸多禁忌不能提,他便是再有憋屈也不能喜形于色,但是听到两位盟友提出这等胆大包天的想法,他不由得心中担忧,故而不吐不快。
霍云龙这番话说的句句在理,而且点出了筹建武堂最大的难度。看到两位年轻人都沉思下来,霍云龙再次说道:“霍某一介粗人,但也能看得出来这想法甚好,若是能成便是开千秋万代之先河,说不得两位画像日后都要被后人挂起供奉,但这也是犯忌讳的事呐,须慎重再慎重,三四而行!”
听了霍云龙一番话,崔含章和柏言秋都觉得脖子后一阵冷风吹过,想法过于美好,但实施起来却是难于登天。
“昔祖龙赢氏燔百家之言,以愚黔首;隳名城,杀豪俊,收天下之兵,聚之咸阳,销锋镝,铸以为金人十二,以弱天下之民。”崔含章脑中自然的闪过前朝史书这一段话,历朝历代当政者莫不想着弱民锢民。在部分保守派当政者眼中看来的此事等同于开启民智,到时必然会以此攻讦,扣上一顶惑乱朝纲的帽子,便是简在帝心的二人也要仔细斟酌一番。
“愚民弱民不可取,须知秦二世而亡。若是利国利民之举,虽有风险,崔某亦不后悔。”崔含章脑中掠过诸多画面,他的思想深受后世影响,更是明白民智终有开启之日,与其钳锢禁制,不如选择主动开启,只要导之有律收为己用,则是帝国强生之根本,万世不易之基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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