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承业怀着不安的心,从市区到研究所的车程明明很长,可落在此刻他的眼中,只是一瞬罢了。
若要更改实验方向,同事们可能不会同意,可若坚持着他们最初的想法,这种不甘势必会解散这个团队。
他好不容易求爷爷告奶奶才揽到这一家愿意和他们合作的,作为资方来说他的要求不算过分,只是与他们的实验方向背道而驰,他连自己都说服不了,要怎么去说服陈寻新呢?
车辆行驶至实验室地下车库,他久久不愿意下车,一个人待在这里,好似车子的铁皮壳可以隔绝外面世界的困扰。
那个吴井涛说的对,即使所有仪器都停止运作,没有了运行时产生的物品消耗,可仪器是需要保养和检修的,他作为设备组组长,这是他必须要正视的问题,所有的钱都能省下来,唯有花在仪器身上的钱省不得,当初陈教授将研究所里所有的设备交到他手上时他就承诺过,会用一生去呵护它们,视它们如珍如宝。
他的眉头紧皱,眼底闪过的阴郁之色直戳心底。
这些事应该交给陈教授去做选择,成不成总得有个结论,自己在这纠结个什么劲啊?想到这里,他如释重负般推开车门,大步流星的回到实验室。
此刻的陈寻新依然坚守在陷入深度昏迷的恩由身旁,这是他的试验品,也是他潜意识里认为最有可能促成实验成功的人。
即使恩由没能安全度过这一关,还有一个备选——小羊,再不行,就找出恩由口中的那副翅膀……可在陈寻新的心里,他更期待恩由可以平安苏醒。
咚咚咚……
突然出现的敲门声打断了陈寻新的思绪。
“陈教授,出来商量点事。”冯承业的语气里多了几分轻快和自信。
陈寻新暗自叹了口气,这冯承业的火爆脾气在实验室里是出了名的,多少年了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只要意见不统一,和谁都能吵起来,这火药桶现在来找自己,说不定又是为了经费不够要放弃救治恩由。
“来了来了。”陈寻新带着疲惫感不情不愿的回应道。
“磨磨唧唧的干啥呢?”冯承业扯着嗓子喊道。
“你找我有事?”陈寻新轻轻的关上了病房的门,他对冯承业这种态度已经见怪不怪,多少年的老顽固,任别人怎么劝让改改脾气,就是不肯采纳。
“资金的事你这边怎么弄?你找着投资没?”冯承业说话直来直往,惯不会拐弯抹角扭扭捏捏那一套。
“承业,我知道你心里急,我也在想办法,你再给我一些时间,只要……”陈寻新耐着性子解释,却被冯承业打断。
“不是,有一个小公司的主理人说想投我们,唯一的要求是,项目成功后要先把咱们的成果拿去医治他卧病在床的女儿,行不行?”冯承业火急火燎的,嘴巴只想输出自己想表达的,耳朵只听自己想听的,只要听到自己想听到的答案,便立刻进入下一个话题。
“把基因结果应用于临床?可我们最终的目标受众不是临床患者啊,这和我们的研究是两种方向……”陈寻新说到后面时赶紧瞟了一眼冯承业的脸色,生怕自己哪句话不当他会炸。
“我跑了这些日子,当了这么久的孙子,就这么个结果,只有他愿意给钱,别的他不掺和,你看能行咱就去谈,不能行咱也得给人回个话儿。”冯承业说起这段时间自己受的苦,委屈说来就来。“有一点我觉得你应该知道,在整个仉川嵇,咱们做的都不是受欢迎的那种可以短期变现的项目,就这也已经是我全力而为的结果,如果最后的结局注定是曲终人散,我也不后悔,我和大家都尽力了。”
冯承业罕见的抒情令陈寻新自责不已,这么多年这么多人难道都是白白牺牲掉的吗?诛杀前者以血祭刃,再鼓舞后者持刃以命杀敌,真正受益的那批人,究竟是谁啊?
“承业,这段时间你辛苦了,可这个事情我一个人说了不算,要听听大家的建议,我个人角度来说,肯定是不愿意放弃我们最开始的想法,可是按照现在的状况,没得选。”陈寻新拍了拍冯承业的肩膀,像是安慰他,也像是在安慰自己。
秋天的风真过分,只顾自己刮的够不够远,完全不在乎这周遭的一切冷不冷。
所有人再次齐聚在会议室,相比上次大家聚在这里的一言不发,这次只能说有过之而无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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