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希望腹中怀的是一个皇子,因为刘彻确实需要一个皇子,可我却从未想过,他若是个皇子,那便是皇长子,而皇长子和皇子的意义是大不同的,先帝便是以长子的身份立为太子,太宗皇帝后位悬空,其母窦氏母以子贵被册封为皇后。先帝废后薄氏无子,以栗姬所生的长子刘荣为太子,而栗姬并未母凭子贵成为皇后,最终的结果是母子二人皆死于非命。
我身份太过卑微,没有资格也没有能力去当皇后,更无意去争什么后位,我只是想帮刘彻生一个皇子,让他后顾无忧,护儿女周全。如果皇后贤德,我愿意同她一同抚养皇长子,让皇长子尊她为嫡母,可如今的皇后如何能称得上一个贤德的皇后呢?她那般容不下我,又怎会善待我的孩子呢?
院子里的柳树上起了新芽,拉起了柔软的线条,沐浴在温暖的春风里,轻轻摇曳,婀娜多姿。卫长公主带着幼蓁在院子里玩耍蹴鞠,天真无邪的嬉闹声不绝于耳。
或许我不应该想这么多,毕竟是儿是女也不确定,我只管生下孩子,刘彻自然会替他打算,必定不会亏待他。
原来希望他是个儿子,现下却又希望她是个女儿,这样的话,她就可以无忧无虑地当个公主,不必卷进这些是是非非的漩涡里了,可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又感觉对不起刘彻,他对我那样好,我若一而再再而三地让他失望,恐怕他真的会很心痛吧。
忧虑多思对有身之人并不好,我尽量控制自己不要去想那些事,也许我担心的事情会发生,但也是大半年以后了,现下我要做的就是要照顾好我腹中的孩子,让他平安健康地出世。
刘陵做的豆腐对我害口的症状并没有多大改善,除了头两日感觉新鲜,能吃进去一些外,后来就没什么胃口了,基本吃了就吐,刘彻让厨房想着花样给我弄吃的,却没有什么明显的效果,每日就靠一些米粥养着,配上女医开的药膳,也勉强撑了些时日,但头晕乏力的现象却愈发的严重了。
一日早上才起,梳妆过后起身,突然感觉眼前天旋地转的,一头若非东儿反应快,及时扶住了我,才避免酿成大祸。忙去请了女医,还因此惊动了刘彻。
因我害喜严重,刘彻特地去皇太后那里请了义妁来给我安胎,这日依例看诊用药,调整了药方后,依旧让我好生将养,勿要多走动,心绪放平和些等等。
我看着东儿手上那碗又浓又黑的汤药,心底发怵,不安地道:“真的没问题吗?”
义妁面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夫人进食不够,所以才频繁出现晕眩之症,臣加重了夫人的药量,弥补膳食上的不足,怀孕之人最忌忧思过重,夫人宽心便是。”
我看了刘彻一眼,点了点头:“劳烦侍医了。”
义妁退了出去,刘彻接过东儿手里的汤药,细心吹凉了,说道:“药虽苦了些,忍一忍就过去了。”
他要亲自喂我,被我拒绝了,我实在没办法一口一口地将这苦胆似的汤药咽下,待汤药温度合适后,我一捏鼻子,一口灌了下去,又忙用青盐漱了口。
“辛苦你了”刘彻握着我的手,满脸心疼:“若是累了,就睡一会儿吧。”
我点头,又躺了下去,闭上眼睛,养精蓄锐,如果吐了药,这样的过程,我还要再经历一次。
为免我再出状况,义妁住到了温室殿替我安胎,所有的汤药都由她亲力亲为,不再假借他人之手。义妁亲自出马,让我察觉出腹中孩子生命的脆弱,因此我也愈发珍视他,对于所有奉上来的汤药,我一概不拒,这汤药于我而言虽苦,于这个脆弱的小生命而言,却弥足珍贵。
三月上巳日,桃红柳绿,春暖花开,几只燕雀从廊檐下穿梭而过,低低地叫了两声,盘旋着往青墙黛瓦间飞去,消失在满目的春色里。
春禊祓滁,是每年必不可少的祈福仪式,以前在上林苑住,每到这个时候便会让宫人侍者去糜池洗濯祓滁,去宿垢疢。今年住在未央宫,不能像往日那般自由,所有的仪式都要从简,刘彻照旧去祖庙祭祀,我让内侍取了沧池的活水来,于殿内各处盥洗,折新柳枝沾水,浇洒在诸宫人内侍身上,寓意苍天赐福,去病消灾。
“阿母”,卫长公主拿着柳枝不停地往我身上点水:“我要给阿母多撒一些,阿母要赶快生一个小弟弟呀。”
“生了小弟弟,姨父姨母就不会陪你玩儿了”,去病在一旁调侃她。
“才不会”,卫长公主吐了吐舌头,一脸得意地道:“阿翁说了,不管有多少弟弟妹妹,我都是阿翁的宝贝。”
去病翻了她一个白眼:“那是骗你的,笨蛋!”
“你骗人”,卫长公主有些不乐意了:“阿翁最疼我了,他才不会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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