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花自从出来,就觉得天宽地阔,到了中秋,也不免感慨前世今生的家人竟然都不能见得。听了小宝的话,想起这里没有计划生育,家中有房有产业,不用为生计奔波,若好好锻炼身体,以后慢慢生几个孩子,听他们牙牙学语,满地打滚乱爬,倒也很有乐趣。
只不过这事最好能拖一拖,有了孩子就更加身不由己了。如今见小宝有点抓耳挠腮的猴急样,就故意道:“是啊,趁着现在无事,我们也赶紧再去备些吃食,不然只怕不够分量祭月神。”
拉了小宝就往外走,小宝稍一迟疑,荷花就甩了他袖子和丫头们凑一堆了。小宝悔之晚矣,只得招呼了人和自己在后面紧紧跟着,心里很是怀疑荷花也是缠了脚的怎么就能健步如飞?
刚走到楼下,季管家就一脸灰败跑过来道:“七少爷丢了!”
小宝在后面吓得差点一头从楼梯滚下去,三两步跳到季管家跟前道:“这么多人怎地看不住一个孩子?”
季管家结结巴巴道:“七少爷跑得飞快,看见这个喜欢,看到那个要买,一下子就和贵叔走散了。”
荷花道:“他身上没钱,二爷给你银子就是要他跟着你的,怎么还会走散?豆包锤头榔头呢?他们也没和七少爷在一起?”
季管家面如土色:“没有……”
荷花与小宝对视一眼,都是满脸的焦急。
虽然常乔已经十五岁了,可他那模样,指不定有人要拐了他,又或者买东西时没钱被人羞辱,到时候可不好和常家交代。
旁边有好心人劝道:“小孩子爱玩,说不定就在哪里看热闹了。”
掌柜的也道:“大官人莫急,先找一找,再不行衙门就在旁边。”
小宝扶着荷花,道:“你在这里等着,我出去找。”
荷花哪里等得住,留了一个丫头在客栈,就和小宝飞奔出去。
走得不远就看见前面围了密密麻麻一堆人,豆包在一旁掉眼泪,贵叔跳着脚往人群里瞄,锤头与榔头两个挥舞着手使劲往里面钻。
小宝揪了豆包问怎么回事,豆包抽抽搭搭道有人看见七少爷在人群里。荷花听得人群中央有打骂声,尖叫声,见锤头榔头两个还在外围挣扎,估量自己更加不可能闯出一条血路来,就把季管家叫到身边吩咐了一声。
季管家正因丢了人,害怕责罚,听得荷花吩咐,也不管三七二十一,虎躯一震,气吞山河,一声“蜘蛛大人到”,喊得虽没有山崩地裂,却也引来百分之一千的回头率与瞬间万籁俱寂的效果。
因为口音问题,别人还以为他在叫“知州大人到!”,人群“哗”地空出一条路来,见只有一个汉子傻乎乎地望天,骂一声恶作剧的傻子又“哗”地围得水泄不通。
贵叔却趁着这个空挡猛地扑到事发地点最前线拉了一个少年,搂着他老泪纵横哭道:“七少爷你要是丢了我可怎么办?”
荷花正觉得不对劲,就听得身边一个声音道:“贵叔怎么了?”回头一看,常乔拎着两张纸好好地立在季管家身后!
荷花哭笑不得,小宝板着脸与豆包一人抓了他一条胳膊,不许他再乱跑乱窜,又让季管家施展无敌狮子吼把贵叔叫出来。荷花忙拉了小宝背过身去走开几步只当作不认识他。
季管家也不敢再丢脸,猫着腰小碎步试图攻克那一堵堪比铜墙铁壁的人肉厚盾,恰好锤头与榔头满头大汗地拉着贵叔冲了出来。人群里捆了三个被打得鼻青脸肿的人,据说是小偷正要扭送到衙门去。
荷花这才发觉差点酿出祸事来,又飞快地回了客栈,关起门来板着脸对常乔道:“还好那少年家人宽厚,要是贵叔被他们诬陷偷了东西或是那些小偷的同伙,被人打个半死扭送官府不说,我们都要惹上麻烦!这里你知府爹管不到,离知县姐夫也远,七少爷你有事多想想罢!”
常乔举着手里两张三尺长的黄色纸,上面画着一个菩萨像,下面画着月宫与一只捣药的兔子,捧到小宝与荷花跟前,哭丧着脸道:“二叔,过两日就是中秋,我想着大家该在这里祭月,就自己买了些月光纸……”
这祭月却是妇人家的事,小宝见他呆头傻脑闹得人仰马翻只为讨好荷花,才稍微安稳的心又呼呼地冒起火来,道:“那一日我们要租条小船去河里赏月,七少爷还是好好将养身子罢。”
常乔原本以为自己惹了事,巴巴地送上月光纸来赔罪,不想听得一个船字,脸色就白了几分,又想到那一日大家都开开心心去赏月,他一个人孤零零在客栈,嘴里越发觉发苦,再一想自己身上并无什么银钱,害怕小宝与荷花把他丢半路上不管死活,眼眶一红,身子摇了摇就要倒。
贵叔连忙爬过来扶住他,对着小宝与荷花语无伦次道:“季相公,二少奶奶,七少爷说蒙两位照顾,巴巴地和我讨了最后几个铜板说要买些月饼送你们呢。”
荷花见常乔一幅可怜兮兮的样,心里就先软了几分,再听得他把最后几个还不够买一盒月饼的铜板买了月光纸来讨好自己,就再也硬不下心肠和一个孩子计较,叹口气道:“也是我们照看不周,贵叔先扶七少爷下去歇息罢,别才好的身子又受了惊。”
季管家听得这样说,头皮又麻起来,在心里祈祷自家娘子赶紧回来说情。也是月神仙灵,他娘子并小书真的就气喘吁吁就跑了回来道:“今天在街上看到环佩,据说那被抓的小偷和她有些不清楚呢。”
荷花不想竟然会在这里遇见那个被常氏打发出去的环佩,虽然他们这一行并没有表明什么身份,但到底心头担忧烦躁,小宝听说环佩一家子曾被发现手脚不干净以后,也赞同荷花说的立马就走。
贵叔虽然担心常乔的身体,可拗不过有银子有车马人手充足的主,也就收拾了轻轻巧巧一担行李同荷花他们出城赶路。幸而常乔只是不能停在船上,在地上还是能随意折腾的,荷花出了城也就觉得安心下来,放开了怀一路欣赏。
到第三日方在另一县城的客栈歇下来。这一家客栈却也帮着出门在外的客人置办祭月贡品的,他们上午就住了店,晚上祭过月神,给各人分些吃食,又摆了一桌,开了窗子,抬头可看星月长空,侧耳能听琴瑟和鸣之音与欢声笑语,自家几个在这里坐了,喝喝小酒,吃吃月饼水果,怡然自得。
晚风徐徐,小宝闻得荷花身上阵阵幽香,见她眼中笑意盈盈,想起小碗曾说她在家每日操持家务,要忙到半夜三更,如今一出来,就比小时候更要娇俏大方,竟是嫁给他以后才被磨去了几分灵气,不由又是欢喜又是心疼,靠过去握住她的手道:“以后到了山东,我们找时间去泰山看日出。”
荷花连连点头,旁人见他们又有越来越肉麻的趋势,就知情识趣地拉了没眼色的几个抱着分得的果子糕点出门去吃个自在。
此后一路顺风顺水,九月份的时候到了山东,郝学康赫然也在迎接他们的行列!也不知他是想了什么办法从家里出来,孤身一人水路旱路都走过。因他一个人赶路轻便,不似小宝带着家眷和病号,竟比小宝早到了三四天。
常氏见了小宝带着荷花来,料得家里万贯家财至少可分一半,不会被小宝与荷花私吞,比见了自己亲娘还要高兴,挺着个肚子亲亲热热挽了她的手道:“弟妹,以后我可算有人一起说说话了,也不愁小叔嫌我找给的人不会服侍了。”
荷花见常氏这般喜爱自己,顿觉一个多月旅途的劳顿又重了三分,强笑着道:“劳嫂子牵挂,待我们安置了行李再来谢大哥嫂子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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