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头望向石壁上头,阴京常仍在缅怀,可这动作差点没把赵平予吓死,他还真以为师尊发现了上头的洞孔哩!只是从这儿看去,那洞孔根本隐在荒烟蔓草之中,便他早知洞口的存在,也很难找得到,更何况是全无所知的阴京常。“那次我被流木帮帮主的首徒一掌击下崖来,双腿皆折,想逃也逃不出去,就在这方寸之间困了三年…”
“什么?”
赵平予一听,这惊的可就大了。当年天门立业开基之时,与流木帮的激战他也曾听说过传闻,那时他还以为阴京常落崖之后竟得奇遇,得到了什么旷世武功秘笈,没想到却是落在如此死地!虽说上头崖顶之处生了几株果树,只要稍有武功之人,从这儿要将上头的野菓打下取食并不困难,但要从此死地脱身,那可就不容易了。何况阴京常那时双腿皆折,竟能在这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死境里头栉风沐雨地度过三年,真不晓得那段日子他是怎么度过的?
“这没什么好惊讶的…”
就算不转过头来,但听到赵平予的声音,也猜得到他面上是什么表情,阴京常面带微笑,摇了摇头,“每一个门派、每一个团体,在草创时期都会经历不足为外人道的艰辛,没有一个成果是不必牺牲什么、不必耗费心力就能得到的,愈辉煌的成果,愈需要旁人无法想像的努力。天门肇建如此基业,完全是从血泪中来,师父花了偌大心血,京常的同门师兄弟为此也损伤惨重,与此相较之下,不过在这挨个几年,对京常而言已经算是上天庇佑了。”
“何况待在这儿也不见得是件坏事,这儿有吃有睡,除了颳风下雨时不大好受以外,倒没什么好难过的,幸好蜀境向来很少下雪,冬天倒还算过得去…”
低下了头去,伸手轻抚着石壁,阴京常竟似怀念起那段日子般,声气中有着温柔的低语,“一开始时京常也过了好几天怨怪老天爷的日子,毕竟这儿乍看之下,实在不是什么好过日子的地方。不过后来京常也看开了,既然出不去,索性在这儿静思致败根由,还有自己武功上的缺漏之处。现在想想,若没有那三年在这儿心不旁骛的静思反省,现在的世上根本就不会有幻影邪尊的存在,世事弄人,一至於斯…”
“师尊…”
听阴京常这样说,赵平予倒当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了,他原以为自己在天山派的惨败已算得上人间惨事,不只自己大败在郑平亚手上,连心中敬爱无比的柳凝霜都赔了进去,即便有雪青仪以身相慰,那阴影仍在心头佔了个位置,但和阴京常的当年比较起来,自己的事儿根本渺小到小不拉叽,至少自己还不用在这绝地孤独地挨上三年,不过看阴京常现在的模样,那三年的孤独日子,对他而言竟似是个愉快的回忆,未曾身历其中的赵平予,可真难以想像呢!
似是从缅怀往事中清醒过来,阴京常转过身来,神情恢复了以往的平静沉着,“不说京常的事了,平予你在天山的时候,怎么会在郑平亚手下输的那么惨?京常一路过来,听湘园山庄的人大肆吹嘘,拚命在颂扬他们庄主。你内力较当日还要进步得多,柳掌门武功虽不如尚光弘,但你和郑平亚的程度该算是伯仲之间,京常倒真没想到你竟然会输在他手下,到底是怎么回事?”
听赵平予将当日之事叙述过一遍,其间自然隐去了他和柳凝霜的情欲纠葛,只说自己既觉不再入江湖,武功上的追求便没有那般殷切,是以及不上郑平亚的日日求进,加上郑平亚受尚光弘传艺较久,雪梅剑法又比不上羽翼剑法的灵动巧妙,因此自己才会败给郑平亚,听的阴京常眉头皱起,等到赵平予说完,这才开了口,“予儿错了,你真正致败的原因,其实不在於此。”
“那…那么…”
“尚光弘的羽翼剑法和天山派的雪梅剑法,均属灵巧流动一类,羽翼剑法虽是羽翼剑中的秘笈所载,玄奥微妙,但雪梅剑法久历江湖,在天山派各代掌门人的辛勤锤炼、去芜存菁之下,也已算得上乘剑法,若你真能发挥雪梅剑法的威力,以你的造诣,该能和郑平亚一争短长…”
阴京常在原地踱了两步又停了下来,此处如此窄小,站了两个人之后当真没什么走动的空间,“问题该当不在剑法上头,何况以内力而论,你也绝对在郑平亚之上…平予,你练两招给我看看。”
“是…”
知道天门与天山派交情甚好,这套雪梅剑法阴京常只怕是看也看得熟了,根本不需要从自己这儿偷学,赵平予依言摆了几个势子,只是此处实在太狭,最多只能摆个姿势,要练招倒是势所难能了。想到这儿,赵平予还真难想像,当日阴京常是如何在这儿修练体悟绝世武功的?这儿地势窄狭,根本打不开拳脚,在心中思考武功是容易,总不能一点儿也不做练习吧?
“原来如此,”
看赵平予摆了几个势子,阴京常摇了摇头,“你真正的问题不在於没练好剑法,而是你用剑的法子,根本没办法发挥剑中威力。若是自行习练,或与同习雪梅剑法者拆招,甚至是不及你的对手,对方或许会因内力不及你而败,但遇上了真正高手,输的就会是你了。”
“这…这怎么说?”
听阴京常这么说,赵平予倒真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了。当日在山上练这剑法的时候,连柳凝霜都差点要输在自己手下,说自己悟性奇佳,雪梅剑法在自己手中犹似脱胎换骨一般,威力十足,阴京常为什么说自己的败因竟是发挥不出雪梅剑法的真正威力呢?
“无论各种武功内功,都是为了对敌战斗时施用,这是所有武功的基础,绝对不可以忘记,”
一边沉吟着,似在考虑该怎么说明,阴京常想了许久这才开口,“所以剑法上的真正威力,绝不侷限於练剑使剑上头,而是要与内力、身法以及环境场合做好协调,对敌时才有取胜之机…”
“师尊是说,平予没有把内力运用上去吗?”
“与其说没有运用上去,不如说没有运用好,”
阴京常摇了摇头,“每一套剑法,都有与它独门的内功心法与之相互配合,举手投足之间才能力尽其用,发挥剑招上头真正的威力。平予你内力极高,对雪梅剑法也运用自如,但从你方才练剑看来,你应敌时使的始终只有剑招,内力还内力,招式还招式,这样的使法便会予敌可趁之机,让你在内力上的优势被抵消掉;而郑平亚虽内力尚不及你,所修的却只有羽翼剑法的剑招和内功心法,在配合上头自然要胜你一筹了…”
“也就是说,平予该当想办法,让所练的内力和剑招配合好,这样才能发挥雪梅剑法的真正威力,是吗?”
听到阴京常这种说法,赵平予心中不禁雀跃。本来他虽想找到宝库后,看看里头有没有什么武功秘笈,可以让自己突飞猛进,但一来这终究只是个渺茫的希望,只有老天晓得宝库里头有没有秘笈,二来要和郑平亚动手,是为了帮柳凝霜报仇雪恨,若能用雪梅剑法克敌,赵平予也不想用上其他的法子,若非他以为自己雪梅剑法练的再好,也制不住郑平亚,赵平予也不会那般消沉了。现在知道自己报仇有望,便寻不着武功秘笈,只要重新修正练雪梅剑法的法子,自己早晚也能以雪梅剑法打败郑平亚,这收穫犹如天上掉下来的宝贝般,教他如何不喜上眉梢?
“孺子可教,”
阴京常微微一笑,却一下噤了声,沉默的像是在思考什么,赵平予见他异样,也不敢开口询问,只在心下暗自盘算该如何让内力与剑法配合,好半晌阴京常才又开了口,“不过两相配合还算不上是最高明的办法,最多只能算是中乘武功,还上不了绝顶上乘之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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