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的那个夜晚,秦秦将她送回去以后便不辞而别,随后哀牢山就陷入了权争的腥风血雨。一众哀牢山修士纷纷站队,分成两派,互相倾轧,每日私斗不止,短短数月就有成百上千颗头颅落地。赵海天这条老狐狸在哀牢山树大根深,林嘉鱼虽然有朱厌帮衬仍然落在下风,只能勉力支撑。时间一长,就连原本站在林嘉鱼这边的许清风也感觉胜算不大,倒戈到赵海天那边去了。
就在林嘉鱼绝望之际,秦秦带着冰魄灵种的法门重回哀牢山。两人一兽联手压服了赵海天、许清风和刘容三人,在三人身上种下了冰魄灵种。那些站在赵海天一边的修士知道大势已去,也不得不俯首称臣。哀牢山三派内上至宗主、下至香主,都被林嘉鱼和秦秦二人种下冰魄灵种。身价性命捏在别人手里,这些修士哪里还敢造次,一个个对林嘉鱼和秦秦俯首帖耳。林嘉鱼和秦秦控制住局面后的第三日,赵海天就带着一大票红莲观的道士劝进,林嘉鱼辞让了几次后终是众意难违,登上了盟主的位置,而秦秦则摇身一变,成了哀牢山的护法。
林嘉鱼的双目从殿下黑压压的一片脑袋上扫过:“诸位可有要事要禀告?”
殿下沉寂了片刻后,许清风出列,对着殿上的林嘉鱼俯身一拜:“拜见盟主、拜见护法,许清风有要事禀告。”
林嘉鱼欠了欠身,抬了一下眼帘:“许宗主有事便说吧。”
“启禀盟主,西北有变。血云斋有在那一带活动的迹象,断岳山庄、太极居似乎和血云斋眉来眼去,对盟主的号令装聋作哑,隐月宗派出的十几名弟子也失去了消息。”
“又是血云斋!”林嘉鱼的手猛地在凤座上一拍,声音里透出森寒的杀气。
许清风闻言立刻匍匐在地上,一迭声地说着盟主息怒。
林嘉鱼沉吟了一会儿道:“罢了,我和秦护法便亲往西北走一趟,看看血云斋究竟有什么手段。下殿!”
“盟主英明神武、雄韬伟略!秦护法文成武就,一片丹心!”殿下跪着的修士立刻俯下身子,齐声大喝,恭送林嘉鱼和秦秦离开。
第95章 弹指(2)
升仙殿的偏殿之中,林嘉鱼一脸的阴沉。这三年来,天下之势纷纷扰扰,锦绣谷、巨阙门、烂柯寺、万松书院四派与天云宗之间厮杀不止,规模小一些的正道门派艰难地生存在两大势力的夹缝之中,身不由己,只能随波逐流被裹挟着卷入血腥的漩涡。在这样的激流中,没有哪个宗门能够明哲保身,大大小小上百个正道宗门齐刷刷分成两派,厮杀没有一日停止过。
林嘉鱼和秦秦抓住正道五大派分裂的机会,大肆吞并哀牢山周边的小宗门,提升哀牢山的实力。只是这些小宗门的宗主都有宁为鸡头、不为凤尾的心思,哪里肯放着宗主的位置不做,并入哀牢山做个小小的堂主甚至是香主。为了让这些小宗门认清形势,也为了攫取一些法宝、法器,献祭给丹田之中的焚天鼎,林嘉鱼也少不得要动些刀兵,让这些小宗门滚落些人头、淌些鲜血。当然,哀牢山打着重振魔道的旗帜,少不得时不时地要和正道宗门打上几次。所幸,正道的两大势力和林嘉鱼一样,都打着攘外必先安内的主意,几次交锋都是虚与委蛇,打是打得热闹,不过也就听个响而已。
随着哀牢山实力的不断扩张,鲜血带来的恐惧和胜利带来的荣耀让林嘉鱼和秦秦在盟内的威望与日俱增。赵海天被种下冰魄灵种后整日里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他知道自己之前争权狠狠地得罪了林嘉鱼,生怕林嘉鱼和秦秦找个借口取了他的性命,所以满口谀词,拍马奉承,恨不得能给林嘉鱼做干儿子。“盟主英明神武、雄韬伟略!秦护法文成武就,一片丹心!”这样的阿谀之词也是他的手笔,不仅赵海天自己说,他还要求红莲观里的弟子时时念诵。久而久之,其余两宗有样学样,这串颂词就在哀牢山内流传开来了。
林嘉鱼起初还有些反感,但秦秦认为他们两个年纪尚轻,虽然盟内的头头脑脑都被种下了冰魄灵种,但现在哀牢山家大业大,凭他们两个的资历仍不足以驾驭所有修士,总有些人阴奉阳违。这些颂词虽然肉麻,但可以蛊惑年轻弟子,加重盟主和护法的权威。林嘉鱼觉得秦秦说得也有几分道理,便顺其自然了。
按这样的态势发展下去,只需要再过个三五年,哀牢山就能真正统领魔道,举起复兴道统的大旗向天云山进军了。只是天不遂人愿,今年年初不知从哪里冒出了一股势力,打着血云斋的旗号,游走在正魔两边,到处摇唇鼓舌,说些道已消、魔已灭、不如修行极乐道的混账话,竟也蛊惑了一些小宗门并入了血云斋。林嘉鱼早就将那些小宗门视作自己的盘中餐,眼见着血云斋三番五次从自己口中抢食,端的是怒从心起。
侍立在殿角的侍女也觉察到林嘉鱼的不悦,有些惶恐不安。秦秦对侍女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出去,她如蒙大赦,立刻溜出了偏殿。
“林姑娘,这次你准备亲自下山?”待侍女出去后,秦秦才开口问道,他身为护法,地位超然,又和林嘉鱼关系密切,所以除非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不然他从不称林嘉鱼为盟主。
林嘉鱼点了点头:“我在哀牢山已经等了三年,他却一直没有来,当初对我做出的承诺,他恐怕早已经忘记了,我继续在这里等着也没有什么意义。”说到这里,林嘉鱼抬头看了一眼秦秦:“秦公子,我虽然是哀牢山的盟主,但盟内的大小事务一直是秦公子在操持,秦公子更是几次下山浴血奋战,这让嘉鱼怎么能不惭愧?”
“林姑娘,有的宗门虽小,但门内卧虎藏龙,不是好相与的。再加上血云斋来历诡秘,这次下山有些凶险。你是盟主,三派之安危系与一身,千金之躯岂能冒险?请林姑娘三思。”秦秦一边说一边抬手抚了抚自己的左颊,那里有一道一寸多长的伤疤,末端隐入鬓角之中。这是在一次斗法中,一个小门小派的宗主意欲与他同归于尽,用了某种秘术在他脸上留下的。当时这道伤痕深可见骨,若再深入几寸他恐怕就要殒命当场了。因为伤痕是秘术造成的,所以不管秦秦用灵气催生血肉还是外敷丹药,都无法将这道伤疤彻底消除,每到阴雨天这道伤疤还会隐隐作痛。
林嘉鱼见秦秦轻抚伤痕,自然明白了秦秦想表达的意思。她端详着秦秦的脸,三年来这张脸除了消瘦了几分外,模样并没有什么大的改变,但气质却已经迥然不同。若是说原来秦秦是块晶莹美玉,那么现在他就是一块历经过千万次海水冲击的礁石,屹立在水天之间,自成一格,好像不会被任何东西所击垮,不需要任何人的欣赏和品评,也不会被任何东西击垮。秦秦被林嘉鱼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偏了偏头,避开了林嘉鱼的视线,笑道:“林姑娘,看得那么入迷,难道我脸上有花不成?”
林嘉鱼莞尔一笑:“秦公子,这次嘉鱼是铁了心要下山走一遭了。若是我一直坐守哀牢山上,那除了修为和年岁痴长上一两分外,我永远都是三年前的那个自己。我觉得自己已经要跟不上秦公子的步伐了。”
“本公子本就是天赋异禀,跟不上我的步子也是常事,林姑娘也不用太放在心上。林姑娘只需要运筹帷幄之内,决胜千里之外交给本公子就行了。”秦秦仍然试着说服林嘉鱼留在哀牢山。
林嘉鱼却不接秦秦的话头,自顾自地往下说:“这次下山,我若是出了什么意外,还请秦公子继任这盟主之位,为哀牢山谋福祉。”
秦秦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不再多说什么。
翌日清晨,林嘉鱼向炼鬼宗、隐月宗和红莲观的宗主们交代了一番后便和秦秦一起下了山,朱厌则留在哀牢山——它早已在哀牢山的莽莽丛林中乐不思蜀了。
第96章 松崖镇
当林嘉鱼和秦秦赶到松崖镇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松崖镇已经是断岳山庄的势力范围,再往前十几里地便是断岳山庄。断岳山庄虽然不是什么威震一方的名门大宗,但在这松崖镇一带还是颇有些影响力的。镇里的客栈、酒肆乃至一些匠作铺子前都悬着一面杏色小旗,旗帜上绘着断月山庄的标志:一座被削去尖的山峰。这些悬挂着杏色小旗的铺子要么是断岳山庄门下的产业,要么就是每年都给断岳山庄孝敬一些供奉,得到了断岳山庄的庇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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