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讳顿时不乐意了,他拿过俞韜那张狗屁不通的作文,指了指自己的,说道:「你看你写这什么玩意儿?看看我的,多简洁有力切合主题,那是老李不识货才给的零分。」
「你说谁不识货?」老李从后门探进一颗脑袋,瞪了龚讳一眼,接着清了清喉咙,说道:「各位同学,这里有事要宣布。」
「最近学校要办音乐比赛,」老李走到讲台前,将报名表放在上头,道:「要参加的自己填一填交出去,前三名能获得明年暑假乐大举办的音乐培训营资格,你们自个儿斟酌斟酌。」
乐大是兰溪市最有名的音乐大学,它每三年会开一次暑期音乐培训班,成绩优异者,有机率拿到乐大保送资格。
俞韜听见乐大后,怔了怔,唇紧紧抿起,随后他将目光转向窗外,发起了呆。
龚讳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趴在窗台上的许擎听见后下意识将视线投向俞韜,「那个……韜儿,你……」他小心翼翼地瞅着俞韜,欲言又止。
「别吵。」俞韜骤地站起身,语气和平常差不多,但龚讳就是能从细节处知道他眼下不开心。
这人紧张时视线会飘移不定;害羞时脸会红得跟熟透虾子一般,也会变得暴躁易怒,因为他脸皮特别薄。
而他生气或不开心时,不会表现得太明显,但他习惯抿起嘴唇、握紧拳头,比平时还要更难以亲近。
俞韜一言不发,见老李离开后,他也跟着走了出去,龚讳瞧见他往的是学校围墙的方向。
「他怎么了?」见许擎想跑,龚讳笑瞇瞇地抓住他的后领,「解释一下唄,同学。」
许擎嘿嘿了几声,抓了抓头,心虚地看了眼俞韜的方向,暗暗祈祷俞韜等会回来别生他的气,最后许擎深吸了一口气,屈于强权。
许擎简单地将俞韜家里那些事情小声地向龚讳简述了一遍,龚讳默了几秒,在各位同学惊恐的目光洗礼下,拿走了一张报名表。
他歪歪扭扭地在上头填了俞韜两个字。
写完后,他想了想,又拿修正带涂掉了,他想让俞韜亲自填完这报名表。
离报名截止还有五天,龚讳有信心在这五天内说服俞韜,让他参加比赛。
于是当晚龚讳便直捣黄龙,拎着夜宵前往目的地。
邻近俞韜家时,龚讳隐隐约约听到了一阵悠扬的琴声,他不懂如何品评音乐,但就觉得很好听,课本上写的馀音绕樑三日不绝那样好听。
龚讳顺着音乐声,最后站在了俞韜家门前,他抬头看着二楼亮着的灯,更加坚定了要让俞韜参加比赛的心。
他按了按门铃,琴声随之戛然而止。
「龚讳?」俞韜有些惊讶,他刚刚下楼时以为是许擎来劝他报名,完全没想到来的竟然是龚讳。
龚讳笑了笑,举起手中的夜宵,「我们聊聊?」
「我不会参加,」俞韜坐在沙发上,翻着龚讳带来的夜宵,在龚讳说话之前便先表明自己的想法,「许擎大概什么都跟你说了吧?你应该能理解我。」
「能,」龚讳抬眼看着他,表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让俞韜感到有些陌生,「但是,人总归还是要前行的,这是你上回跟我说的。」
俞韜默了阵,淡淡地道:「那又怎样?那你呢?你走出来了吗?你现在回去把你那间房子卖了我就填报名表。」
俞韜知道他现在正抓着龚讳的痛处戳,龚讳接下来直接拍桌走人他都不意外。
但龚讳没有拍桌也没有走人,他只是要笑不笑地勾了勾唇,「我知道你以前认识我,但我还是要跟你讲一讲这事儿。」
他深吸了一口气,一字一句地重述着他五岁之前的事,这些俞韜都知道,但当龚讳揭开陈年旧疤,将血淋淋的内里摊开在他眼前时,他依旧忍不住鼻酸。
「……我父亲被车撞死后,我妈没多久就上吊自杀了,有一点你可能不晓得,她是在我面前上吊死的,死前还给我讲了一本故事书,之后我亲眼看着她将绳索套在自己脖子上,然后踢开椅子,在上头不断地挣扎……」
龚讳用手捂着眼睛,那段被他刻意遗忘许久的记忆如今细细讲来,仍然歷歷在目,「直至没了气息,不再动为止,之后她的尸身就像我以前养过的一隻小鸟一样,慢慢变得冰冷……」他瞪大眼睛,倏地站了起来,整个人都在颤抖。
「别讲了……」俞韜也站了起来,轻轻拍着他的背,「这些我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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