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坏没有一点建设工作的苗头。……显然,太平军就是中国人的幻想所描绘的那个魔鬼的化身。但是,只有在中国才能有这类魔鬼。这类魔鬼是停滞的社会生活的产物。”
曾国藩在8月份亲自审讯李秀成、洪仁达和洪仁发等人,议定罪名以后,将他们全部处死。
1864年,同治三年(22)
李万材在供词中说洪福瑱已经死亡,而江西和浙江的湘军,纷纷争辩,说洪福瑱没死。左宗棠和沈葆桢分别上疏讽刺曾国藩。
曾国藩上奏说,他抵达金陵以后,接见诸位将领,见他们的脸色无不憔悴可怜。他给诸位将领宣讲皇上仁爱,多方抚慰,既夸奖他们可怜可敬的功劳,又以忘死忘劳的大义加以勉励。
曾国藩在奏折中谈了对洪秀全戮尸焚尸的经过之后,又说洪秀全宫中有一名姓黄的婢女,是道州人,就是亲手埋葬洪秀全的人。他亲自询问这名婢女,据婢女招供,洪秀全经年不见臣僚,四月二十日因湘军猛攻金陵,服毒身死,秘不发丧,十多天后才宣布。洪福瑱在屋子周围堆积薪材,打算在城破时自焚,与其他人的口供都相吻合。连日来,在宫殿的灰烬之中,反复搜寻,茫无实据。查看他的金印和玉印,都是在巷战时夺取过来的,又好像已经逃出宫殿。
李秀成供认曾携带洪福瑱出城,后来分散。不过,这次逃奔的太平军,仅有十六日夜间从地道缺口逃出几百人,湘军有骑兵追到湖熟,已经全部围杀。从十七日以后,曾国荃便将缺口封砌,关闭所有城门,搜杀三天。
洪福瑱是十六岁少年,即便没有丧身于烈火,也必定已死在乱军之中。
李秀成被擒后,各营投降的士卒,以及城外附近的居民,人人都认识他,围观的人堵塞了道路。经过多日审讯,他亲笔写下几万字的供词,陈述太平军的始末,对于他本人作战的情况,讲述得甚为详细。又力劝官军,不宜专杀两广人,否则太平军更加孤立,造反者更加顽固,战事没有止境。他的说法颇有可以采纳之处。
这些天来,办案的文武官员,都请将李秀成用囚车押送京城。连来道贺的洋人戈登和威妥玛,也希望把他押送京城。
但是,曾国藩有不同的看法。他说,李秀成只是一个小丑,不必把这样的俘虏献给朝廷。从来解送京城的要犯,必须以好言劝诱,许以不死。李秀成知道自己没有逃脱一死的可能,有可能在途中绝食而死,或者夺路而逃,反而会逃脱一个该杀的要犯,留下巨大的祸患。而且李秀成熟悉权术,很会笼络人,颇得民心。城破以后,乡民出于同情而将他藏匿起来。
曾国藩说,他还听说萧孚泗的部下抓到李自成以后,乡民竟然将亲兵王三清扔到水里,好像代李秀成报仇,而泄私愤。李秀成被关入囚笼的第二天,湘军又擒获松王陈德风。陈德风一见李秀成,便长跪请安。他听说这两件事以后,知道李秀成还没有失去民心,他的部属也对他怀有忠心,所以决定将他就地正法,以绝后患。于是在初六日行刑。
洪仁达是洪秀全的胞兄,与长兄洪仁发暴戾恣横,多行不义,是李秀成深为遗憾的人物,被捕后还如痴如醉,口称天父不绝。因为他已病重,已于初四日先行处决。
尽管曾国藩在这份奏折中陈述了没有将李秀成押解到京城的理由,仍然有人怀疑曾国藩的做法另有动机。舆论沸腾,矛头纷纷指责曾国荃。他们的意思是,曾国藩草草地将李秀成处死,是为曾国荃隐瞒了什么。
面对千夫所指,曾国荃非常郁闷,因为他作战艰苦,好不容易打了胜仗,还要背负一个骂名。曾国藩手下的宿将如杨岳斌、彭玉麟和鲍超等人都打算告辞离去,人们马上怀疑他们与曾国荃不和,还说金陵的钱财都到了曾国荃的军中。曾国荃在作战中负了伤,又得了疥疮,便请病假回归乡里,遣散所部二万五千人,留一万人驻守金陵,另留一万五千人作为游击安徽南北的预备队。
在攻克金陵的作战中立下功劳因而受封了爵位的几个人,李臣典因病亡故,萧孚泗因丧事归乡。武明良当了个记名提督,请假回家后就病死了。
大功告成了,这些将士郁郁寡欢,悲凉沮丧,也许是因为作战时杀气太重,当胜利到来的时候,便觉得虚弱不堪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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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国藩统帅军队,本来就诚惶诚恐,自己庆幸扫平了洪秀全的太平军,攻克了金陵,实现了刚刚起兵时的愿望,为了退避权势,以保清名,于是极力宣扬湘军已经暮气沉沉,不能够再用,主张清廷用淮军,接着镇压捻军。
曾国藩说湘军暮气沉沉,当然是一个托词。在曾国藩裁军之后,左宗棠和刘锦棠率领湘军在关内关外镇压回民起义军,平定新疆,席宝田率部在贵州镇压苗民起义,王德榜率部在越南与法国侵略军作战,都表现出了强大的战斗力。这些湘军部队,哪里看得出有什么暮气?如果说有什么暮气,不过是在曾国藩统帅的湘军部队里面,由于曾国荃顶着太大的光环,而他本人过于张扬,导致将领们有些离心离德罢了。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1864年,同治三年(23)
不过,曾国藩的有一种担心,倒并非托词。他认为湘勇熟悉山地作战,驰骋平原却非所长,因此对捻军作战会有所不利。而且湘军勇武已达十年,颇为疲惫,需要休整。与其这样空耗军饷,不如裁撤。
曾国藩裁撤湘军,在自己的体系之内,并没有遇到不可克服的阻力,因为自从曾国藩首创用乡下农民代替编制军队以来,这些人招之即来,挥之即去。
湘军的制度,充分反映了军队的利弊。胡林翼、左宗棠和李鸿章都从湘军中崛起,因此虽然他们用兵的地方各不相同,还是没有背离江忠源、王錱和曾国藩等人确立的这个宗旨。
曾国藩的军事思想,非常重视时机。他认为胜败是时机决定的。时机不可为,就是圣哲也无法办到。时机可为,就会事半而功倍。为了等待时机,就必须执著。
在战争时期,局势瞬息万变,安危系于一发。清廷的谋臣们远在几千里之外,靠着揣摩推测而进行遥控,朝上一策,暮更一令,弄得前方将帅手足无措。向荣和张国梁都是职业军人,而且是久经沙场的大将,不可谓不懂战略,但他们缺乏远见卓识,缺乏耐力和定性,别人叫他们向左他们便向左,别人指挥向右便朝右,非常害怕谋士们指责他们的不是,无暇审时度势,于是早晨奔向安徽,傍晚又杀向浙江,疲于奔命,而忘了自己的任务是屯兵于坚城之下,所以几起几落,左右一蹶不振。
曾国藩和曾国荃兄弟,以忧惧治军,详尽地审查全局,眼光高远,不急功近利,不为旁人的议论所动摇,坚持自己的信念,撼不动,催不发,比起江忠源、李续宾这些义气用事的将领,多了一份最后取胜的保障。
曾国藩的裁军,也是因时势而决定的。
湘军本是太平天国运动这一时势的产物,当它已经镇压了太平天国运动,时势就发生了根本的变化,使湘军的存在成为一个问题。湘军和太平天国运动是一个孪生体,太平天国没有了,湘军就失去了存在的基础和理由。湘军这时已经发展到空前的规模,只要这支强大的军队继续存在一天,不用曾国藩说一个字,本身就是对清廷的威胁和挑战。
关于这个威胁,清廷已经有人大造舆论。御史蔡寿祺参奏湘军胡作非为,声言这么多湖南人占据军政高位,实非国家之福,实为不测之祸,建议清廷只对他们授以低级的职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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