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里,那风的下得大,实在难以让人形容,一夜的“呜呜”声,恰如有数不清的惊魂厉鬼,全部正趴在房梁上,院子里,耳朵边,巷道里……不停地来回奔跑着,彻斯底里地吼叫着……
昨夜的雨,也下得特别的大,特别的大,仿佛上天把涨了一年的雨水,一下子倾倒下来……“哗啦——哗啦——”扯着喉咙不停地叫着,不停地吼着,仿佛房顶一下子就被它们压低了许多,房顶还不停地正在发着“吱吱”的怪叫声,仿佛一下子就要坍塌下来……全世界一下子就要毁灭在风里雨里似的……
半夜里,王富睡在房子里,听到这风的吼叫声,大雨的扑腾声,也显得害怕极了!
他稍微推开一点,紧挨自己身边睡着的小孙子,侧身坐了起来,趿上鞋子,带上手电筒,就想出到室外去看看,当他稍把房门打开一条缝,打亮手电筒,伸头往院子里一看:“妈呀!我的个乖乖!”他看见院子里全是流来流去的水,正在不停地翻动着,流动着,院子里几乎成了养鱼塘呢!正在他惊疑之际,一股大风,就从门缝里向他扑来……他急忙缩回头,打了一个寒颤,立即关紧了门。转身又赶紧爬上床去躺下……
王富让这风声,雨声折腾得在床上辗转反侧个不停,吵闹极了,他曾多次抓来被子,想捂住耳朵清静下来,好好入睡,因为天时离天亮还早。一直跟自己睡着的小孙子,也被吓醒了好多次,每次醒来,都说着:“爷爷,爷爷,我怕!我怕……”
“不怕,不怕!吹风吹的,下雨下的……乖,来爷爷抱着你睡吧!”于是王富把孙子揽到怀里,半拥半抱似的,才把孙子稳住,没在叫怕!
刮这么大的风,下这么大的雨,没准会有人家受灾受难吧,而且受的一定是大灾大难!“人难人难不死,天难人草不生”这句古话说得好啊!
王富正在想着,就听枕头边的手机“叮铃铃”地响了起来,伸手摸过来一看,原来是爹爹打来的,王富伸手一点开,马上就听到手机那边的爹爹,急拉呼地,前言不达后语地,在电话里反复喊道:“快来,快来!羊圈里有贼……”
王富听了多次后,总算听懂了爹爹在电话那边说的话的意思了!自己也想马上去到爹妈家,赶走贼人,安慰被惊吓了的父母!
但王富一想到院子里,积满了雨水的那种吓人场景,加上大风还在不停地吹,大雨还在不停地下,自己根本出不了门,走那段黑布隆冬的山村小路去到爹妈家……
王富思前想后地考虑了好一会儿,只得用好言安慰老人道:“老爹,别怕,别怕!只要冇出去,贼会自己走了的——”自己在这大风大雨中,根本没有一点办法马上去到爹妈家,何况自己的家还离父母家,有一段山村小路!只得先安抚住爹妈,往后的事往后再说!
“哎!但愿两个老人家好好的,别怪自己,自己也是没有办法的事!”王富安慰了老人,关了手机,躺在床上又想道:“但愿这天灾人祸不要发生在咱家人的身上……”
后来继而王富又想到自己家的两个老人:“哎!说起这两个老人,有些地方,实在有点让人难以明白,人都快七十岁的人呢!还把持着那么大个家业,不放手,又不是没有儿女的,要知道,他们有四个儿子和一个女儿,随便叫一个出来也能为他们操持家业!”
“何必样样事情都要亲自去做,那么多鸽子,还要越养越多,每天早上还要抱着竹竿,爬高处舞竹竿,驱赶鸽子飞翔,多么危险!”
“还养那么多羊,羊也越养越多,每天都亲自去山坡上放羊,成天跟着羊在山上跑,在野外跑,割草作饲料,有时还养牛养毛驴什么的,怎么就不感到累得慌?万一在山上跌了摔了的,咋办?”
“还要养那么多鸡,那么多猪,还有鸭子和鹅什么的……全天的时间,就喂喂这些张嘴货,打扫打扫一下卫生,就够呛的呢!年轻人去干就还有些吃不消,冇说是两个老人呢?”
“最关键的是,从做这些事的身上挣来的每一分钱,不论多还是少,全部一巴掌捏了,就不透一点气气儿出来,一点风风儿出来,从不痛快地拿出一分钱来给儿女们用,给孙子孙女们用,给自己和老伴用,把那钱包得死死的,捏得紧紧的!要这样辛苦了咋个的?要这样节药了咋个的?难道就不知道,钱财钱财,生不带来,死不带走,今生今世,够用就行的道理吗?真不知道,他们的脑子里是咋个想的?”
……
王富一边躺在床上,听着风声和雨声,一边想着存压在自己身上,自己心上的陈年旧事,特别是爹爹妈妈的事,又感慨了好一会儿,终于弄不懂地叹出了长长的一口气,人啊,总是种集世界之奇,集世界之怪于一身的动物!
后来王富又想到自己身上的往事:想当初,自己还小,读小学那会儿,自己是多么地喜欢读书学习,还喜欢看课外书,特别是小人书,同学喜欢自己,老师也喜欢自己,自己不论是语文的成绩,还是数学的成绩,门门学科都优秀!只是刚上小学四年级三,四个月的时候,大哥王完被爹爹强喊回家里来干农活,放羊放猪去不久,自己又被爹爹从学校强退学了回来,加入了家庭养殖场的劳动,当时因为自己的成绩好,同学和老师舍不得自己,还多次上家里来,做爹妈的动员工作,让自己继续回学校班上去读书。爹妈却坚决不同意,还声称:“读书,读书,读再多的书也要吃饭穿衣,五年级读完了也要照样回来盘田种地!迟回来一年还不如早回来一年,多养几只羊子,多挣几百元钱!老百姓家过日子,有米有盐,有钱用就行!再说父母也供不起他家几兄弟,去学年里养肋巴骨,吃闲饭……”就这样,他被爹妈强行停了学,回家来加入到了养羊养猪的大军里!自己白白被爹妈断送了大好的读书前程!现在想想,爹妈实属不该,白白地断送了我家五姐妹的读书前途!”
“后来,又接二连三地叫回来了,还在读书的二哥,四弟由于自己害怕鬼屋里的鬼,自己把自己吓得书都没有敢去上,幺妹书都不得去读,至今连斗大的字都不认识一个!还在是文盲一个!我家几弟兄想想也可怜,人家的姐妹,读书成器了,现在成了国家的人,蹲单位,吃工资,多让人眼馋。而我们依然脸朝黄土背朝天地当农民,在田地里刨食吃,到现在,住的房子还是当初自己结婚时,爹妈出钱盖的,到现在呢,又矮又窄,雨水来了,还上霉……”
“以后的日子,也就是苦苦吃吃,吃吃又苦苦的,只苦得供得了一张嘴,其余的就不见得,有个什么放着摆着!”
“而读书成器了的人家,头脑里知识多,见多识广,人活得也通透!工作也有了,工资也有了,钱也有花的了。甚至还有钱可以盖高楼大夏;在村子里,在同族人跟前,身份也有了,地位也有了。说话也有人听了,做事也有人帮了……”
王富想了很多,很多……最后才天亮了。
“叮铃铃”王富的电话又响了,原来是妹妹王桃打来的。“喂,三哥!昨夜里爹被贼吓得跌伤了,妈被贼吓病了,快来送他们去医院看病!”
“好的,我把孙子送去学校就来了!你们几个先忙着!”王富回答道!
王富的确要送孙子上学去读书,又加上昨夜里吹了那么大的风,下了那么大的雨,怕河里的水涨了,人家房檐路边的瓦要掉了,怕孙子过河时不小心,掉在了水里;怕孙子从人家房檐下过路,瓦片掉下来砸着……为了孙子上学路上的安全,王富一定要亲自去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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