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郁问我,能不能陪她去趟上海。
我说,去上海做什么?
周郁说,你不要问,就陪我去一次,行吗?
我在电话这边犹豫,周郁又说,就陪我去一次吧。你不是总说欠我人情吗,现在你就当还了这个人情好了。
第二天一早,周郁开车来接我。我坐在车上,不知道周郁究竟要带我去上海做什么,我没问。呵,有什么好问的,难道还怕把我带去卖了不成?
一路上,我几乎没有开口,周郁话也极少。我坐在车上,脑中始终回想着那天在山上的场景。这场景让我感觉自己和周郁的关系似乎变得有些微妙。
我从来没去过上海,在我印象里,那是一个无比遥远的地方。从小到大,我去的最远的地方就是宁波。去过两次,一次是小的时候,父亲带我坐车去看一位很久没有联系过的远亲。我记得那天正好是中秋节,我的这位远亲为了招待我们,特地拿了月饼给我们吃。他拿着一把水果刀,将一块巴掌大的广月切成了四份。我看见父亲的手显得很笨拙,几乎拿不住那块三角形的月饼。这是我长这么大,第一次吃那么小的月饼。后来,我们就再也没有去过那位远亲家。还有一次,就是秀珍去宁波照B超。想起这件事,我心里总会有些伤感。那个站台上的场景,充满了生死离别的意味。
我安静地坐在副驾驶座上,想着往事,车子就开出了小城,开过了宁波,开上了跨海大桥。
当车子开上跨海大桥的时候,我似乎从回忆中挣脱了出来,我不由自主地坐正了身体。我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这座大桥居然是造在海平面上。这个发现让车里的我顿时生出一种特别渺小的感觉。而这种渺小并非是在大自然面前的渺小,我原来以为,我所居住的那个小城和上海杭州这样的城市已经没什么两样了,可当周郁的轿车行驶在海中央时,我突然发现自己以前对好生活的想象是那么的贫瘠。
后来,我就睡着了。我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当周郁将我叫醒时,车子已经到了上海。我们到了一家宾馆里头。宾馆很豪华,一走进那个旋转的玻璃门,我便感觉眼前一阵的眼花缭乱,似乎到处都是亮闪闪的光。光里头,人来人往,这些人,大多衣着光鲜,步履匆忙,从我眼前经过时,似乎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那种高高在上的神情。
周郁在前台登记,我就孤零零地躲在大堂的一旁。不知为什么,我突然很想回家,此刻,在跨海大桥上的那种震撼、羞耻、渺小的感觉,又重新浮上了我的脑海。
办好了手续,周郁便带着我去房间。整个过程,我始终没有开口说一句话,我只是紧紧地跟着周郁,就像一个孩子一样,生怕自己跟丢了。
周郁帮我将房卡插在取电器里,她叮嘱我,她的房间就在隔壁,有什么事就叫她。
我关上了门,将身体靠在门背上,长长地松出一口气。此刻,我才觉得心里放松了一点,似乎整个世界都被这扇门挡在了门外。
我躺倒在雪一样洁白柔软的床单上,想不明白周郁为什么要带我来上海。难道就是让我体会这上等人的生活吗?难道这样就能让我动心?
我觉得周郁根本就不了解我。
周郁敲门,说要带我去个地方,让我取了房卡跟她走。
我不知道周郁要带我去哪里,我有些忐忑地跟在她身后,走过楼道,进了电梯,然后又到了地下室。
和宾馆的房间相比,地下室又是另外一番景象。一进去,便能闻见一股舒服的沉香味道,虽然是地下室,但里面却布置得极为精致,就像一个缩小的园林。有小桥流水,还有一间茅草房子,一些从未见过的树木被种在大花盆里,郁郁葱葱的。
周郁跟一个服务员说了些什么,服务员就笑容满面地将我带进一个小房间里。房间不大,十个平米左右。有音乐在其中若隐若无地盘旋。四壁都镶嵌着淡色的大理石,在暖调灯光的映衬下,透着沉静素雅的光泽。而在房间正中,有一张铺着白色床单的床。
我坐在床沿上,觉得有些奇怪,这里也是客房吗?为什么要到这个地方来,不是已经开了一个房间了吗?我想不明白,心里微微有些紧张。
过了一会儿,有人敲门,进来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她站在门口,微笑着向我鞠了个躬。就在这时,我突然想到了什么,我顿时慌张了起来,脑子一阵发热,迅速地起身,从门口跑了出去。
我慌张地跑到外面,看见周郁正好站在那里跟服务员说着什么。周郁看见我,有些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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