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总是以恩惠代替垂训。恰恰在应该垂训的时候,却对我施以恩惠。他这样做,大概不是偶然的吧。柏木来取钱的五天后,老师把我唤去,亲手交给我第一学期的学费3400元,以及走读车费350元、书籍文具费550元。按学校规定,学生必须在暑假前缴纳学费。不过,自从发生那件事以后,我万万没想到老师还会给我这笔钱。我本来以为老师既然知道我是不可信赖的,即使有心给我钱,也会把线直接汇给学校的吧。
老师就是这样把钱交到我的手里,我也比老师更明白,这是他对我的一种虚伪的信赖。老师无言中踢给我的恩惠里,存在他那柔软的桃红色的肌肉似的东西。人世间充满虚伪的肉体,有以信赖对待背叛和以背叛对待信赖的肉体,还有不受任何腐败所侵蚀的肉体,悄然地繁殖于温馨、淡桃色的肉体……
我又抱着这种近似妄想的恐惧,恍如警官来到由良旅馆时,我突然害怕发觉似的,心里在嘀咕:老师是不是看守了我的计划,给我钱让我错过断然行动的机会呢?我觉得珍惜地掌握着这笔钱的期间,就鼓不起断然行动的勇气。我一定要早日设法找到花掉这笔钱的途径。只要是贫苦人,就想不出钱的好用途来。我一定要设法找到这样一种用途,即老师知道后火冒三丈,即刻把我从寺庙赶出去。
这一天轮到我值班司厨。晚餐后,我在庙厨里洗涮碗感,无意中望了望早已静寂的食堂,只见食堂和庙后的交界处屹立着的被煤烟熏黑的柱子上,贴着一张几乎全变了色的条子。
阿多古
小心防火
祀符
……我心中仿佛看到这张护符封锁着被禁锢的火的苍白影子。昔日显赫一时的东西,如今躲在陈旧的护符后面,呈现出一种苍白、隐隐的病弱的状态。如果说我近来对火的幻想使我泛起了肉欲的感觉,人们会相信吗?如果说我的生的意志全部寄托在火上,肉欲也冲着火,这不是很自然吗?而且,我的这种欲望,造成火的织协姿态,火焰透过黑亮的往于,使我意识到所看到的东西,仿佛经过梳妆打扮,优美得很。它的手、它的脚、它的胸脯都是柔软纤弱的。
6月18日晚上,我把钱揣在怀里,悄然地从寺庙里出来,向通称五番町的北新地走去。我早就听说那里价格便宜,对寺庙的小和尚也很亲切。五番吁与席克寺的距离徒步得花三四十分钟的光景。
这是一个温气大的夜晚。天空飘浮着一层薄云,月色朦胧。我穿着草黄色裤子,披着工作服,脚上蹬着木屣。大概数小时后,我还会以同样的装束折回来的吧。但我怎样才能说服自己接受以这种装来变成另一个人的预想呢?
我的院是为了生而企图焚毁金阁寺的,但我正在做的事却似做好的准备。如同决心自杀的贞操男子在自杀前去寻花问柳一样,我也将要去烟花巷的。放心好了。这种男人的行为就像在公文格式上署个名,即使失去了贞操,他也绝不会变成“另一个人”的。
这回可以不用害怕屡屡的挫折,不用害怕金阁来阻挡女人和我之间的挫折了。因为我不做任何幻想,我也不想让女人来参与我的人生。我确定我的生在彼方,我到达彼方之前的行动,只不过是履行凄惨的手续罢了。
……我这样自言自语。于是,稿本的话又把我唤醒了。
“烟花女并非为了爱客才接客。无论是老人、乞丐、独眼还是美男子,只要事先不知道,甚至连麻风病人她们也都接待。要是一般人,也许会安于这种平等性,买个最初的女人吧。然而,对我来说,这种平等性是不符合我的性格的。四肢健全的男子同这样一个我,都以同样的资格受到欢迎,这是我所不能容忍内。我认为,对我来说,这是可怕的冒渎。”
对眼前的我来说,想起的这句话是很不愉快的。不管怎样说,结巴还是五官端正、四肢健全的人,所以我与柏木不同,只要相信自己的极其平庸的丑陋就可以了。
……话虽如此,女人会不会凭着这种直感,在我丑陋的额头上,观察到某种天才的犯罪者的象征性的东西呢?”
我又怀抱着一种愚笨的不安。
我的脚迈不开步了。想烦了,最后连自己也闲不清楚究竟我是为了焚毁金阁才抛弃贞操,还是为了失去贞操才要把金阁焚毁?这时,心里毫无意义地泛起“天步艰难”这个高贵的词组,我念叨着“天步艰难。天步艰难”,一边向前走去。
走着走着,不知不觉间来到了弹子房、小酒馆林立的明亮的闹市尽头,开始看见一个角落在黑暗中很有规则地排列着成排的董光灯和微微发白的纸灯笼。
从寺庙走出来,我总是空想着有为子依然活着,隐居在这一角落里。这种空想给我增添了力量。
下决心烧金阁以后,我仿佛再次处在少年时代初起对那种崭新的无垢的状态,所以我想也应该再次邂逅人生开始时遇见的人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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