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阴沉沉的,乌云使得阳光很难照到地面上来。
这里是宝相寺的后山——并不是指有石刻的地方,而是鸡鸣山的内里。狄公没有从宝相寺的那条路走,而是带了几个人从李家的别院那边悄悄地绕了过去——因为狄公一直觉得,李家别院通向后山的那条路定然有些玄妙在。
老天爷很快就泼下雨水来。狄公一行人恰巧路过一个岩洞,这岩洞的洞口被藤萝和野草掩盖住了,如果不是沈听松眼尖还发现不了。一行人躲到里面,岩洞内里深邃,光线暗淡,刚刚进入,一股凉气就扑面而来,不知道通向哪里,众人没有敢过深地探看。过了不久,外面雨消云散,天空又恢复了晴朗。这场雨来得太急太快,完全没有将酷热之气一扫而空,反而让天气变得如蒸笼一样闷热。
狄公走出山洞,看着远处那一半苍郁一半沙黄的山峰,在烈日下反射出有些刺眼的白光。而在他们近前,是一丛丛的沙棘草,勾牵着人的衣角,一只灰色的野兔从他们面前跑过,看起来完全不怕人,好像还有些兴奋,在众人面前撒了个欢儿。
“这兔子疯了?”秦凤歌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寻常野兔,远远地看到人就望风而逃,哪里还会到人面前晃?”
“真是怪哉,怪哉!真是怪事年年有,没有今年多!”沈听松也诧异地摇了摇头。
“走吧!”狄公虽然也感到纳闷,但是没有深究,便领着大家又向前走去。没多久,大家便走得大汗淋漓,气喘吁吁。
“伯父,前面有情况!”走在前面的秦凤歌喊道。
背面的山坡上竟然长着好大一片开着白花的曼陀罗,边缘还有另外一片植物,多已结实,偶尔有两朵零星的花,远远望去,黑压压的一片。
“这么大的一片,是野生的还是有人故意种在这里?”
“曼陀罗喜欢温暖、向阳、排水好的沙质土地,这么一大片可不像是野生的。”狄公摇了摇头,“曼陀罗全株有毒,但也不可能附近寸草不生,而且你看它们的根部,好像还有肥料,有人在种这些东西!”
“伯、伯父,这些土好像有些问题……”
狄公听沈听松的声音微微有些发抖,不由得一愣,朝他看去。沈听松性格坚韧,喜怒不形于色,因此秦凤歌一直认为他心机重。但是狄公却觉得这个年轻人行事沉稳,进退有度。如今见他色变,显然是他发现了可怖的事情。
几人凑过去细看,见沈听松拔出了一棵曼陀罗,带出了许多湿润的泥土,而泥土里面隐隐约约露出了一截手骨。
大家的脸色都凝重起来。沈听松又拔出了两株曼陀罗,植物的根须带出了更多的骨头。
“不知道这片花田下是埋葬了一具尸体还是更多……”赫云图咬了咬嘴唇,面色发白,“因为我至少看到了属于两个人的头盖骨!”
“我也看到了。”狄公轻声说,语调中隐隐带着惊怒,“把这些花全拔了,不过要小心点,曼陀罗全株都是有毒的。那边那片是米囊花,照理说应该是无毒的,但是现在我却也不敢说了。凤歌,你去那边看看,多加小心。”
“是。”
秦凤歌走向那些鲜艳无比的花朵,突然被吓了一跳。
一大群鸟雀腾空而起,简直铺天蔽日。
“我的天啊!”正在拔花的赫云图和沈听松吓了一跳,停下了手中的事情也跑到那边。所有的人惊恐地看着天空中那黑压压的鸟群。
“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鸟?”
“它们刚刚是在吃这花的果实。”秦凤歌心有余悸地回答,“我们在那边那么大的声响竟然都没有打扰它们进食,可见它们的不顾一切!”
“我怀疑这些鸟儿就是当日宝相寺的和尚看到的——有人特意赶起了它们,还有人去惊叫引起大家的注意,导致了本应该是热火朝天做着斋饭的饭堂空无一人,凶手投毒成功!”狄公神色凝重地望着那些鸟雀,“从前我只知道米囊花可以入药,而现在看来鸟雀很痴迷于它的籽,还有山兔类的小动物,它们应该是来吃它的茎叶的。”狄公指着花下,那里有一只鸟的尸体,附近还有许多碎骨都来自小动物,“米囊花可以让它们上瘾,但是吃多了却是致命的,我想我们知道为什么会有那么多鸟雀死在宝相寺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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