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跃龙一进门就给狄公施了大礼——他从闻广口中得知了狄公身份后倒是没有太吃惊:“虽然过了六年,但是阁老风采依旧!”
“你认得我?”狄公有些意外。
“在下曾经到神都考明算科,有幸远远见得大人一面。可惜在下时运不济,临考前身染重病,未能参与考试,只有黯然归家。”
狄公一听的确和闻广所说对得上,便点点头。
“可惜了,也就是说李公子自归家后便一直忙于家中的生意了?”
“也算不得忙于家中生意,只是想替父亲分忧罢了。”李跃龙有些羞愧地说,脸上露出几分难色。“只是后来,家父肯让我参与的只有很少的一部分生意,绝大部分他都不允许我碰。宁可让后母参与他的生意,见那些生意上的朋友……”
“你父亲春秋正盛,也许是有他自己的考虑。”狄公倒是没有多加评价李家的家务事。
“父亲出事后,我是长子,当然要接管家中的生意。只是管家应该早和后母沆瀣一气了,对我的一应要求百般搪塞。听仆从们私下谈论,管家怕就是、怕就是她的……”说到此处,李跃龙的脸色青了又白,白了又青,一脸羞愤之色。“管家是老管家的儿子,老管家两年前去世了,家父念旧情,就让他的儿子顶上了,结果、结果……这是家中丑事,今日说出,也是万般无奈,给家父脸上抹羞之事,万望阁老不要在人前说出,给学生留些颜面!”说到此处,他痛哭出声,跪倒在地。
“这个自然。”狄公急忙将他扶起,“李公子请起。”
“是的,他们偷偷转移李家的财产。”李跃龙恨恨地说,“这种行为大概在家父活着的时候就有了,好在账房的老张一直对我忠心,他将账本偷给我看,我一看之下简直吓了个半死,因为账面上只剩下了几百两银子!偌大的李家,怎么可能只有几百两银子?!”
“所以你怀疑是你的后母和管家转移了家财?”
“是的,我猜想会不会是家父发现了账面上的问题,所以被那女人狗急跳墙害死。至于我那后母攀咬之人,分明是无稽之谈!能把手伸进我家生意的,当然不可能会是一个开面馆的小女子。而且家中守卫严密,寻常人怎么可能潜入,只能是内鬼作案!”
“你家情形如何,需要本阁具体看过才能判断。”狄公没有听他的一家之言,“我来问你另外一个问题,李家和罗什的舞团有什么联系?本阁听说罗什本来打算今天到李家来吊丧。”
“是生意上的往来,从几年前就开始了,他喝的葡萄酒和一些水果都是从我家购买的。家父私下和他相交甚笃,至于他们如何相认,好像是我那后母牵的线。有时候我们家也会和罗什买两个舞姬,他来张掖的时候也会和家父聚一聚。”
狄公闻言点点头。“虽然再提起来会让公子有锥心之痛,但本阁还是要请公子再说说发现令尊死亡时的情形。”
“是。”李跃龙抹了抹眼泪,“家父当夜是单独睡在书房里,清晨管家有事要请示他,所以去敲书房的门。可是无论如何敲,都没有人开门,管家只好找人撞门,结果就发现家父在床榻上已经气绝身亡。我听到消息赶过来后,看到家父临终的表情惊恐、面色不正,立刻便起了疑心。可是这个时候我那后母又闹了起来,说凶手是那位木姑娘,我这边忙着报官管束下人,一时不察就让她跑了出去丢人现眼!”说到最后,他的脸上已经满是怨怼之色,似乎对李夫人的行为极为不满。
之后的事情大家都知道,李夫人找人搅闹,却半点便宜没占到,惹了一身的腥回来。现在市井之间传言不断,连带着在县太爷那里还挂了号,如今在狄公这里也被记住了,李家所有的名声怕是都被这一个女人毁了,李跃龙如何能够不怨?
让李跃龙出去后,狄公又见了李夫人。
这次看到的李夫人可要比当初在面店的时候显得端庄多了,不过她显然不记得见过狄公,还温文有礼地给狄公见礼,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
“本阁昨日有幸在一家面店外得观夫人风采,敢问夫人是如何推断出你丈夫的死和木巫女有关的?”
狄公这一句话说得对方神色大变,一下子就慌乱起来。
“回、回大人,奴家昨日只是一时激愤,但并不是无的放矢,因为奴家曾经听到外子夜里做梦的时候惊恐地呼喊:‘木巫女,是她,救命!救命!’然后他就会惊醒,白日里常常精神恍惚。听下面的人说,他常去找那个女人!”李夫人急切地为自己剖白,“这阵子老爷说自己在为生意忙,也不怎么去我的房里,偶尔来一次却还从他的口里听到木巫女那个贱人的名字,所以小妇人就多心了。后来去探他的口风,他也对我十分不耐,甚至还呵斥于我,奴家便更是疑心。其实李家家大业大,老爷看上了谁,想要讨个小妾,奴家身为主母也不拦着,但是那女人的出身实在是不堪!巫婆神汉都是会邪法的人,哪里能招入家中来?大人不知,她是修罗教的巫女,那修罗教邪门得很,听说他们中有人能把人的内脏取出来,然后再塞进去,皮肤还完好无损!所以这世上能够进入门窗紧锁的房间,又把人杀死,定然就是那些会邪法的人——奴家特别怀疑这个女人!”
“夫人的本姓是康?”狄公倒是没有回应李夫人攻击木巫女的话,而是问了另外一个问题。
“是的。”
“是粟特人?”
“是。”李夫人有些不解地看向狄公,“请问奴家的出身和外子遇害一事有何关系?”
“只是想到康是粟特人中的大姓,就想知道夫人和甘州的康司马有无关系?”狄公不露声色地回答。
“那是小妇人的堂兄。”李夫人颇有些得意地回答。
狄公未予置评,李夫人随后也觉得有些讪讪——她的表哥即使是州中司马,在狄公面前也是不够看的,便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案发当夜,夫人是在自己的房中?”
“正是,小妇人完全不知情!一觉醒来,天就塌了!”李夫人低头拭泪。
“敢问夫人的手是如何受伤的?”狄公还记得当初木巫女说到李夫人的手时,李夫人将手藏起来的那个小动作,如今她手上还有简单的包扎物。
“这是家中狸奴所为,畜生就是畜生,野性难驯!”李夫人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手,慌乱之下手上的玉镯和衣服上的配饰相撞,发出了清脆的响声。狄公扫到她的这个小动作,嘴角微微露出了一丝笑意。
“既然李公子和夫人各执一词,本官也不能偏听偏信。”他扫视了一眼众人,成功地让所有人的心都揪了起来。
“所以大人的意思是——”
“我们去李家看看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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