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阴沉沉的,像一幅深沉而静谧的画卷。临近晌午,竟飘起了雪花。
陆望看着窗外稀碎的雪,盼着苏鹤早点归来。这是今年鄞都的第一场雪,他想与苏鹤一起看。
窗前闪过一个人影,那身影灵巧至极,三两下就跃到了院中,在满天飘雪中翻了几个跟头,又抱着院子角落的那棵树使劲晃着,树顶上为数不多的叶子,终是没留住。
阿九疯玩了一阵,突然站着不动了,他看着雪花落在地面上瞬间便化为乌有,气得直皱眉头。他伸手在地上摸了摸,什么都没摸到,不甘心地拍了拍地面,又直起身将一旁的一颗石子踢得老远。
陆望见状,唤道:“阿九,回来!”
阿九回头瞥了陆望一眼,垂头丧气地站了一会儿,回到了屋里。
陆望伸手揉了揉他的头顶,冰凉刺骨。他随手拿了张帕子盖在阿九头上,道:“快擦擦,染了风寒,就不能吃糖葫芦了。”
阿九拉下帕子,狐疑地看着他。陆望忍着笑,抱着手臂瞧着他。
阿九胡乱擦了擦头发,将帕子放在架子上,不停扯着额前的一缕头发。陆望知道他不开心了,从桌上捡了颗最大的枣递给他:“若这雪一直不停,明日一早就能积上一层,够你堆个小鸡仔。若是停了,就没有了。”
阿九眨巴眨巴眼睛,看了一眼陆望,接过枣又看向窗外,很久都没有挪开目光。
陆望轻声道:“阿九,想家了吗?”
阿九点点头,又摇摇头。
偶尔有一粒雪花飘进来,落在窗台上就只剩下一抹小水渍。陆望看着阿九向往又失落的眼神,猛然想起入秋时苏鹤站在树下发愣的样子。
院里传来响动,陆望回过神,就听见慕可的声音传进来:“主子,快看看,谁来了!”
话音落,就看见陆朔站在门口。陆望知晓他们回来,倒没多惊讶,将陆朔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说道:“瘦了,黑了,长高了。”
陆朔看着陆望的腿,蹙眉道:“小叔叔,你的腿……”他听说陆望受伤,连家都没回,直接就来看他了。
陆望拍了拍没受伤的左腿:“没瘸,懒得站起来而已,不准哭。”
陆朔稍稍松了口气,表情缓和了几分,又不屑道:“我又不是慕可,动不动就哭。”
门外的慕可将头伸进来,一脸纯善:“叫我做什么?”
陆望道:“叫你带阿九出去玩儿。”
慕可两步走到阿九跟前,拉着他出去:“得嘞,交给我。”
阿九嫌弃地甩开他,只是跟在他身后。
慕可道:“阿九,这才几日没见?你就对我如此冷漠?我娶媳妇儿的钱都给你买糖葫芦了……”
“啧!真没出息!”陆望听着慕可的声音越来越小,笑着摇摇头,问陆朔,“离家出走的感觉怎么样?”
陆朔道:“我还以为小叔叔会派人将我绑回来呢。”
陆望哼了一声:“我倒是想,是你娘深明大义,默许了。你离家三月有余,你娘嘴上不说,心里定想你得紧,赶紧回去吧,跟你娘报个平安。”
陆朔点点头,出门前又回身问道:“小叔叔,你不回去吗?”
陆望道:“等我伤养好了再回,免得她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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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鹤穿了氅衣,走出御史台,就看见漫天雪花飞舞。他伸出手,落在掌心的只有小小的一粒,很快就融化了。七年间,辗转各地,冬季下雪少之又少,鄞都更是头一遭。
他扬起嘴角,走了两步,就看见一个身影从街角走来。
那人撑着一把眼熟的水墨画油纸伞,捏着伞柄的手骨节分明,从黑色衣袖中延伸出来。乌发随着风飞扬在雪中,伞打得有些低,只能看见嘴角带着似有似无的笑意。
苏鹤干脆驻了足,等着他一瘸一拐地走向自己。伞突然微微往上扬起,两人四目相对,陆望明显愣了愣,很快,笑意就在整张脸弥漫开来。
苏鹤快步走过去,将手覆在陆望撑伞的手上,道:“这么冷,怎么出来了?”
两人慢慢往回走,陆望道:“等着你一起看雪,鄞都的雪可遇不可求,怕雪停了你却未归,便迫不及待地来接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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