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便如寻常海水一般,小海游得极是快速。陈靖仇看着天上浮云如飞移向身后,感叹道:“原来这七角海笛的妙用一至于此,不知我将来能不能练到然翁和古月先生这等境界。”
小雪抿嘴一笑道:“陈大哥一定能的。”
陈靖仇见她若有所思,问道:“对了,小雪,你有什么心事吗?”
小雪抬起头道:“方才我看然翁老先生的样子,似乎还有什么话要说,但他又没说,不知是什么。”
陈靖仇道:“还会有什么,一定是借盘古斧不太容易,你没听阿如说连然翁他老人家都只去过一次吗?只是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只要我们齐心协力,没有过不去的难关。玉儿姐姐,你说是不是?”
拓跋玉儿听他说得意气风发,心中突然有些激动,忖道:“先前我虽然看不见,但也听得出阿仇为了我的伤,为了他师父的事,担心得要命,现在终于又回复当初的模样了。”她道:“是。”理了一下被海风吹到眼前的鬓发,又道,“我弹个曲子给你们听吧。”
陈靖仇记得初到拓跋部时,便听她在弹琵琶,后来再不曾听她弹过。见她又要弹了,知道她伤势大好,心情亦是大佳,便摸出怀中的笛子道:“玉儿姐姐,我来跟你合奏。”
拓跋玉儿的琵琶是她姐姐所传。她姐姐拓跋月极擅琵琶,拓跋玉儿性子偏急,因此拓跋月要她弹琵琶来消减浮躁之气。拓跋玉儿学武极有天赋,学琵琶也很有心得,此时心情大好,信手弹来,更是动听。陈靖仇吹笛虽然疏于练习,但和拓跋玉儿合奏,琵琶声和笛声如水乳交融,天衣无缝,在海风吹拂中越发动人。小雪在一边听得痴了,只觉乐声悦耳,心神也似在风中飘荡,心底却隐隐有些刺痛,心想:“玉儿姐姐和陈大哥都多才多艺,就我什么都不会……”她自伤身世,眼里有点湿润,生怕被陈靖仇和拓跋玉儿看到,便趁势取下发簪,解开头发细细梳理。银白的长发被海风吹得飘散起来,便如一道水波,光可鉴人。她一边梳着头发,一边想道:“想那么多干什么,只消我和陈大哥、玉儿姐姐三个人永远在一起,那就够了。”心中虽这么想,但总觉得这个愿望如此渺茫,似乎永远都不可能实现。
小海游得极是平稳,天气也好,清风徐来,海波不兴,他们三人谁也没有说话,乐声飘散,如非人世。不仅小雪这么想,陈靖仇和拓跋玉儿也都有这个念头,只盼着时间能够停止,永远都停留在这一刻。他们都想到了,也许有一天三个人会分散,天各一方,再无相会之期。只是那样的事太远了,至少现在看来还远。有了现在,那就足够了。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海上日落,满天俱红,映得小雪的银发都成了淡红色。小雪已将头发梳理整齐,突然站起身道:“陈大哥,玉儿姐姐,盘古斧应该不远了!”
陈靖仇一怔,放下笛子道:“小雪,你怎么知道?”
小雪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但就是知道。”
这话说得很有点让人费解,但陈靖仇记得先前小雪就是如此,她似乎能够感应出神器来,自己和拓跋玉儿却全无这种感应。他站起身眺望着前方道:“是哪儿?”
拓跋玉儿亦停下了琵琶,站起身看着,忽然道:“阿仇,小雪,你们看,是不是那儿?”
在西边极远处有一片阴影。本来水天相接,看不清楚,但现在夕阳西下,便能够看出来了。陈靖仇心中一喜,叫道:“是了!是建木!”
建木已然在望,小海的速度也加快了。很快,那团阴影越来越大。远远望去时只是小小一点,待靠近了,才发现这建木撑天拄地,竟然如一个小岛一般。陈靖仇心道:“古书上说建木是天帝上下之所,果然很大,只是不知会不会有什么怪物在守护盘古斧。”伏魔山上的昆仑镜有饕餮所附,若盘古斧也有这一类上古神兽守护,想得到盘古斧只怕也是一件难事。他正色道:“玉儿姐姐,小雪,待会儿上了建木,你们记着要走在我身后,有什么事让我挡着。”
拓跋玉儿本来又要和他斗嘴,但见他神色凝重,知他亦是一片好意,心头一软,便不再还嘴了,只是道:“好吧,听你的。”
陈靖仇满脑子都是建木和盘古斧,就连拓跋玉儿与往常大不一样也全然没放在心上,小雪在一边却看得仔细,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这时小海已靠近了建木,建木虽是一棵大树,但不知已长了多少年,根基更是扎在了海底,盘根错节,寻常一根树枝也有一两丈粗细。陈靖仇指挥着小海靠到一根贴着海面的树枝上,纵身跳了上去,扭头道:“玉儿姐姐,小雪,上来吧,小心点。”他生怕拓跋玉儿重伤初愈,身法不灵,伸手要来挽,哪知拓跋玉儿纤腰一扭,已轻轻巧巧跳了上去,抿嘴一笑道:“阿仇,走吧。”
这建木庞大无比,三人上了建木,陈靖仇看看四周,见树枝生得交错纠结,简直就是个迷宫,叹道:“这儿原来这么大!真不知盘古斧在哪儿。”小雪在一边轻声道:“陈大哥,往这儿走。”
拓跋玉儿诧异道:“小雪,你知道盘古斧在哪儿?”
小雪点了点头道:“嗯,应该从这儿走,拐两个弯,有个大树洞,盘古斧就在那儿。”
陈靖仇和拓跋玉儿相互看了一眼,拓跋玉儿叫道:“小雪,你来过这儿?”
在这建木之上,他们都有种难以捉摸的神秘感,似乎连如何迈步都不知道了,小雪却如同熟门熟路,好像来过好几次。小雪听他们问起,摇了摇头道:“没有。”
“那你怎么知道?”
小雪的眼神有些茫然,喃喃道:“我不知道,可就是知道。”
拓跋玉儿被她说得莫名其妙,陈靖仇却道:“玉儿姐姐,你还记得在大梁那土地庙里的情形吗?”
公山师伯将九黎壶藏在大梁城西的土地庙石座之中,当时他们听了公山夫人的指点去找,开始也找不到,亦是经小雪指点才找到。那时陈靖仇也问过她为什么知道,小雪一样这么回答。听陈靖仇一说,拓跋玉儿想起前事,叫道:“对了,那回在小郡主船上,小郡主说神农鼎便在船上,小雪妹妹就马上知道了。小雪妹妹,当时你也猜到了?”
小雪道:“不是猜,好像……好像这些神器会说话,我能听到,你们听不到吗?”
陈靖仇和拓跋玉儿又相互看了一眼,都摇了摇头。陈靖仇沉吟了一下,道:“也许,小雪,你有种特异的本领,能够感应到神器的所在。”
小雪怔道:“真的吗?”
陈靖仇笑了笑道:“这个我倒是猜的。不管怎么说,先按小雪说的去找找看。”
建木虽是一棵大树,但生长了不知多少年,枝叶横生,他们在树上觅路而行,若非有小雪指点方向,只怕几个弯转下来,马上就搞不清方向了。走了一程,只觉枝叶越来越茂密,脚下的树枝则越来越粗大,看来是渐近主干了。陈靖仇见身周尽是枝叶,像走进了一片密林一般,暗自咋舌,心道:“只是一棵树就这般大,说出去只怕谁都不会信。张大哥足迹遍天下,定然亦不曾见过这等奇景。”
他们沿着树枝渐行渐上,小雪忽道:“就在前面了!”
陈靖仇立定,向前望了望道:“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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