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一直等不到开宴的焦虑情绪渐渐散去,连面容严苛古板的保定伯孟善也露出了一个放松的表情,闭眼轻嗅了一下这缕给人安定的果茶香。
这时候,抱着一个半空的大瓷瓶站在列席后方的甘草,突然注意到三小姐的那张桌案上空空如也,既没有点心也没有茶,于是她连忙走上前取过一只茶盏,给她倒了一些香果茶。
何当归自从刚刚触动了最痛的那一段回忆,整个人一直有些怔怔地发呆,也并未留意殿中之事,更不曾关注自己面前有什么吃的喝的。此时甘草上来给她倒茶,她才突然注意到自己的这张桌子是空的,后知后觉地想起,之前是有三四盘点心的,不过后来那个彭渐端着一碟鸳鸯饺跑来找她聊天,不光吃完了他自己的鸳鸯饺,还吃尽了她的一桌点心,吃东西的同时嘴也不闲着,嘀嘀咕咕地讲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话,真是个惹人厌的家伙。
何当归轻舒一口气,感觉慢慢地从黑暗的回忆中缓过来,抬目之时,对面的孟瑄那一双若有所思的眼睛也正直望过来,让她登时有一种被对方看穿了心事的感觉,几乎是自卫一般地低垂下头,然后捧起桌上的茶想要大灌两口驱寒。可是茶送到了嘴边,她的手又停了下来,这个甜香味,这种橙红色的茶汤……不是自己做的红果茶么?为何罗白琼会说是她“自制”的“香果茶”?
何当归疑惑地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汤嬷嬷,想要弄清这是怎么一回事,而对方也一直都在目不转睛地瞅着她这一边的情况,眼见她已经发现了“此茶即彼茶”的时候,汤嬷嬷心虚地咧嘴一笑,然后自言自语般地说了一句:“二小姐的制茶手艺真好啊,这香果茶简直是我们罗府的一绝!”在赞美着罗白琼好手艺的同时,也在向何当归暗示,万万不可出来拆她们的台,因为这可是关系到“我们罗府”的名誉的大事!
何当归听懂了汤嬷嬷的暗示之后,又恢复成自己最惯常的低眉顺眼的怯懦模样,闷着头坐禅,专注地盯着自己的那一碗茶发呆,心中却是笑出了两行眼泪,哈哈!罗家真是一个各种奇事怪事倍出的宝地,一道果茶竟然也有人出来冒认,还大大方方地将这茶的诸般好处一一道出。何当归又想到,既然自己能认出来这是红果茶,那么当日在马车里连喝下七八碗茶的老太太自然也能认得出来,不知道如今坐在正中央主座上的老太太,对着一杯名为“香果茶”的红果茶赞不绝口的时候,连夸乖孙女儿心灵手巧、通晓药理的时候,她的心中是否也会有一丝颤抖和不安呢?
此时,大殿中央的罗白琼已经向众人介绍完了她的香果茶,侧过身子捏起丝帕,冲着上座上的保定伯款款一礼,得体地笑道:“孟伯伯请用茶!”然后环顾四周,再笑道:“各位请用茶!”
于是整个大殿之上,除了何当归,每一个人都捧起茶来满饮了一口。
罗白琼笑吟吟地看着保定伯孟善单手执杯,半眯着眼睛含了一口香果茶,然后突然睁开了眼睛,捂住鼓着腮帮子的嘴巴静默了一刻,而后偏头……将那一口茶吐进了漱口杯之中!
☆、第124章 明珠蒙尘我呸
更新时间:2013…08…24
罗白琼的笑容僵在脸上,一双细长的美眸瞪到最大,她转头四顾,发现除了彭渐之外,所有人包括老太太在内,全都把茶吐进了手边的漱口杯里——而那个叫彭渐的表兄,竟然很夸张地把一口茶喷在了彭时的脸上,弄得彭时恼怒不已。“”
罗白琼惊疑不定,低头喝了一口手中之茶,立时也将那茶吐在了精美的地毯上。“呸,这是怎么一回事?嬷嬷!你不是说这个茶……”罗白琼的声音骤然变尖,跟之前的优雅语调判若两人,她整个人慌得手足无措,先是侧身去看汤嬷嬷,然后又去看堂上的老太太,最后还转头瞪了何当归一眼。
何当归对众人饮茶之后的反应也是一头雾水,十多年来,喝过她的红果茶的人还没有一人做出过这样的反应,今日却有八个人连续吐了她的茶?于是何当归满腹狐疑地端起自己的杯子含了一小口,一品之下也是愣住了。
老太太眼见着好好的一场茶艺表演就这样搞砸了,顿时气得脸色铁青,腾地站起身来,直瞪着末座上的何当归问:“逸姐儿,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何当归也感到煞是奇怪,向来酸甜爽口的红果茶怎么会甜到发腻!若不是那些人泡茶的时候加了太多糖,那就是……自己制茶的时候糖放多了?
自从搬进了桃夭院,何当归她们就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宽敞明亮的小厨房,即使大厨房送来的一日三餐都清汤寡水,让人吃不饱也饿不死,她们也不用再发愁了。只要隔三岔五地把散碎银钱塞给在食材间做事的王不留行,她们就能以比市价高两成的价格买到任何她们想要的食材。
遗憾的是,虽然现在何当归不缺钱,甚至比罗白琼的现银还多,可她至今还没找到机会溜出府,去钱庄存大额银票、兑换零钱。在兔儿镇上换的一包碎银子如今花的还剩十几两,为了应对需要用钱的突发事件又不能尽数花完,这就意味着,在何当归设法掩人耳目的出府之前,她们的钱都必须省着点儿花。于是,何当归先给了蝉衣二两银子,让她去王不留行那里拣最紧要的米面瓜果购买,给她们的新厨房置办一点存粮,而那些鸡鸭鱼肉的“奢侈品”只好等以后再买。
蝉衣依令而行,只不过她多买回了一样东西——糖。不是一包两包,而是满满的四大陶罐的白糖。据蝉衣自豪地介绍说,她把食材间中库存的全部糖都买来了!何当归估量了一下,每个陶罐装有七八斤分量的糖,四个陶罐,那就是三十多斤的糖,白花花的一大片让何当归瞧着有点儿眼晕,问她干嘛要买这么多糖。蝉衣理所当然地回答说,因为好吃啊!
联想起前几日自己炒茶时曾让蝉衣帮忙看火,联想起下午赴宴前蝉衣端给自己的那杯甜得发腻的菊花茶,联想起蝉衣对于白糖的异乎寻常的执着和热爱,何当归估计着自己送给老太太的那二斤红果茶里,蝉衣肯定是又往里面抓了几大把糖,才会让这茶甜得令人发指。
其实以何当归的标准来看,这茶也不至于难喝到让人立刻就吐出来的地步,只是如今大殿上坐的多数都是锦衣玉食惯了的金贵人物,娇贵的舌头吃不得一点儿做坏了的糙东西。再加上之前,他们被这茶的香味儿和罗白琼的诱人介绍勾动得迫不及待,心中满以为这茶汤会很爽口,谁知喝进嘴里竟是甜腻腻的浓汤,期待越大心里的落差自然越大,于是才会接二连三的很不给面子的吐出来。
何当归心中冷笑了一声,若是这茶跟以前一样好喝,那就完全没自己什么事儿了,老太太和一众贵客只管尽情地去赞美罗白琼就好了。可是如今一尝茶里有问题,罗白琼慌张地用眼神向老太太求助的同时,还不忘回头瞪自己一眼,这就说明这茶的原制作者是谁,罗白琼心里是一清二楚的,亏她刚刚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向众人介绍她的自制好茶。老太太更是二话不说就来拿自己来问罪,这一桩罪,自己要不要顶下来呢?就说做茶时不小心多放了糖?然后被老太太责备一通?
汤嬷嬷虽然没喝茶,但是看众人的反应已知道事有不妥,再看三小姐闷着个头不回老太太的话,汤嬷嬷也急了:“三小姐,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这茶到底怎么了?”
客人们听得老太太她们二人齐声质问坐在角落里的那个罗家表小姐,心中自然生出了疑惑,彭渐忍不住问:“茶是二妹妹做的,又是她亲自烹了端给咱们的,关三妹妹什么事?你们凶她做什么?”老太太和汤嬷嬷张口结舌地答不上来,只是拿眼去瞪何当归,仿佛想从她的头顶上瞪出一朵花儿来,客人们见状也都看向何当归。
众目睽睽之下,何当归终于抬起头来了,一脸讶异地看向汤嬷嬷问:“嬷嬷,莫非这个是……红果茶吗?”见对方迟疑地点了一下头,何当归才从座位上徐徐起身走出来,不紧不慢地迈着矜贵的仕女小步走到殿中央,拈着一朵轻飘飘的白纱帕冲着主位一礼,娓娓道:“回老祖宗的话,这红果茶跟上一次的略有区别,冲泡的方式也迥异,前儿我差人给老祖宗送茶之前,已经把冲泡之法写在那张包茶的油纸上,可能是丫鬟们交接的时候没说清楚吧,只需将那纸取来一观就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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