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说,倘若凌赫还没来得及动手,今日这一战也逃不过向聂檀请罪,二人定会起嫌隙,聂檀的死期也就到了。”林翡分析道。
萧旻颔首:“今日凌赫要见林将军,或许是想提前透个口风,加之并未为难林校尉和杨女郎,也可见其谋和之意。”
听到这里,林翡心里总算松了口气,聂檀被杀,凌赫求和,自然对巍州军最为有利。
聂檀平日不在人前用拐杖,总是强撑着,不愿暴露腿伤,房中倒是常放着一把紫檀木做成的拐杖,此刻正在凌赫手中。
他跪在聂檀面前,双手托起紫檀拐杖:“请司徒责罚。”
聂檀定定看着他,违背军令,擅自命水师登岸作战,被雍州贼人将楼船尽数劫走,若按军法,他被斩首不说,还要连累亲族。
可这孩子除了两个妹妹,再无亲人。
当年桀骜不驯、沉默寡言的总角小儿,是自己一手养育栽培,教他兵法枪棍。
虽恼他狂妄愚钝,但又如何真能狠下心来处置他?
“打你两拐杖有何用?你难道不清楚犯了何等重罪?”聂檀夺过拐杖,恼恨地说。
“如今兵士凋
残,京师无援,北边的叛军攻到凌霄关下,真像当年那一仗。”凌赫跪得笔直,垂着头,面目隐没在灯火的阴影中。
聂檀皱眉斥道:“此等危急存亡之时,你竟回想起旧日故事来!如今是我们困守凌霄关内,你阿娘当年是攻城的,有何相似?!”
“那义父可记得当年坐困凌霄关的是谁?”
二三十年前的旧事,又只是前朝守城的武将,聂檀哪里会放在心上,一脸不耐烦:“有话就说。”
“他姓何,本是莱阳府的府兵都尉。莱阳府被攻破后,他和兵士们携家带口退往凌霄关,协助凌霄关将领李长龙一起守住这通向京城的最后一个关隘,李长龙就是李宣威的叔祖父。”
聂檀听见“李宣威”的名字,不由得坐直了身子,这等隐秘之事他确实不知,可凌赫又是如何知晓?
“世人只记得‘血战三日’,却不知在此之前,凌霄关已被包围一个月,羡山山顶上的树皮都快被扒干净了。援军迟迟不到,李长龙将军被逼无奈,只能开城门迎战,当天夜里和侄子李冀双双战死沙场。”
“何都尉领着剩下的士兵又战了两日,个个面黄肌瘦,连甲都撑不住,怎么可能打得赢?何都尉死死抵抗,凭一己之力砍杀了数十叛军,最后死在阿娘的长枪之下。”
“阿娘敬佩他的勇武,结果他之前问他可有遗愿,他说有一妻三子女,甚是无辜。却不知他倒在长
枪下的那一刻,站在城楼上一直远远看着的妻子,纵身跳下随他而去。”
聂檀的腿有些颤抖,他警觉地盯着凌赫:“你……你莫非是他的……”
凌赫抬起头,双目饱含赍恨之情:“你们为保世家豪族的地位累代传承,背弃前朝旧主,向叛军示好,斩断京畿送往凌霄关的粮草兵源,暗中助他们破关入京。聂家一跃居于各世家之上,好一个冠族盛门!”
在聂檀呼喊前,凌赫的手已扼上他的喉咙:“你也无须辩驳,这二十多年来我早将聂家查得清清楚楚,断不会冤枉了你。你们手上沾的血,远不止这些!表面上是名士风流,背地里做的尽是这等惨毒之事。”
待聂檀不再挣扎,凌赫松开自己被抓出数道血痕的手:“死在凌霄关,就是你的归宿。”
他们兄妹三人被收养后,不能再用旧姓,皆以“凌霄关”的“凌”字为姓,牢记血海深仇。
他身为长子,以阿耶姓氏“何”的谐音为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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