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死的那年,所有人都叮嘱我说:“不要告诉你姥姥啊,她很疼你妈,听了万一受不了。”
姥姥的身体有些毛病,以前见她大瓶、小瓶的药都吃,有那种圆滚滚的黑色丸子,我每每都觉得那是山楂味的,有些嘴馋,姥姥却说噎人。
姥姥从我记事起就拄着拐杖,腿脚不太好,以前她带着吃的来我家,免不了要训我父亲一顿,母亲有时也挨她的说。
姥姥却独独不说我,她是很喜欢我的。
姥姥常常去丹东大姨那呆着,父亲说她对我不负责任,不照顾我,只是出去躲清静。
姥姥对父亲,并不客气,老丈母娘大概都是如此,话说的十分直接,有时候恨不得把手指到父亲脑瓜顶。
我对姥姥的印象,有几块甜滋滋的绿豆糕和冰糖的味道,少时路过姥姥家门时,总见她坐在大树下乘凉,姥姥摇着印着小广告的塑料扇子,和几个上了年纪的老人,远远的就看见我转过头来了,我在许多亲戚身边都怯怯的,但在姥姥那里,有一种坦荡荡的幸福感。
“张爽,屋里外屋地有香瓜,你去拿了回家。”
“张爽,有件子衣裳,给你妈拿了回去。”
姥姥叫我张爽,父亲却给我起了另一个名字,但我心里始终觉得,父亲为我起名的丽过于俗气了,我恰好又不美丽,于是更讨厌这名不副实的名字,姥姥的爽字我却很喜欢,豪爽、爽朗、用在性格上总是听起来很舒畅的,用在天气上,也是秋高气爽,叫旁人喊起来,语气也是上扬的。
姥姥不总在这边,她常去辽宁丹东大姨那里,那处暖和些。
我总在父亲突然提起,你姥姥又走时,得知姥姥去了丹东的消息。
那时母亲也会难过一段时间,我不知道母亲是怎么知道的,也没注意她是不是跑去姥姥的后屋去找她才发现的。
有一年姥姥寄了一大袋子衣服来,邮寄到花园那边的邮局,父亲打了车去取,又付了到付的邮费,满腹牢骚:“寄来一袋子衣服,那邮费都比买衣服贵了。”
我欣喜若狂,拆开袋子,里面有毛衣、外套、羽绒服、帽衫,好多年前流行的衣服在里面,也有给母亲寄来的衣服,用一个红布兜单独装着。
我把所有衣服翻出来,对着自己比量,母亲也在里面找自己喜欢的衣服,没人给母亲买过衣服,但姥姥的红布兜子里,有给母亲的布衫、裤子、棉裤、棉袄、几双红袜子还有大号红裤衩,母亲的肚子里有一个瘤子。
我们两个都很欢喜,母亲手舞足蹈的套上衣服,脸上笑的看不见眼睛。
我给父亲也翻出几条男士裤子来,想来是我姨夫的,父亲倒是很平淡,不像我和母亲,又蹦又跳。
姥姥的东西,是个惊喜,她在东西到的半个月就告诉我会寄东西过来,我那颗雀跃的心,提前半个月就感到幸福了。
到了时,见姥姥一样不落的,把我没说出来的各种东西都准备了,连书包文具盒都有。
这些定是大姨、二姨的孩子们那里搜集来的,姥姥装袋子的时候,估计一样一样的往里放,每一样都觉得我能用上。
给姥姥回电话时,她见我收到东西很开心,也在那边开心,语气都是带着笑的,她叮嘱我把衣服放在干净的地方,不要放在屋里任烟熏,我满口答应,姥姥又说让我给母亲把她的衣服拿出来。
姥姥也常常邮了海鲜过来,比如小咸鱼,比如一种需要去了黑色眼睛的很有嚼劲的东西,满满一大兜子。
秋或冬常常是姥姥回来的季节,父亲的消息来的极快,我放学回家便见父亲一指西面:“你姥姥回来了,你不去看看。”
幼时见姥姥嘴上说着很想她,但我不懂想这个词,那些都是哄了姥姥开心的话,主要目的还是奔着姥姥带来的好吃的,有各种零食,红肠、果冻、小面包、巧克力威化、AD钙奶,还有一支带着寒气的糖葫芦,那个味道和如今的糖葫芦味道都不一样,或许是记忆曾美化了它,有一年父亲拿了姥姥的东西去送奶奶,我那时挺没良心,直接就生气了:“这是姥姥给我和我妈的东西,你凭什么拿出去送人,你又不会给买。”
父亲吹胡子瞪眼,被我气的够呛。
想姥姥的那些话,到如今才真的变成真的,想到姥姥,心里就浮现出她的相貌来,所以想姥姥想的厉害,且最为真心,可惜姥姥听了许多年我油嘴滑舌的搪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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