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陆是在一所桌球会馆和她见面的。他讲述了看到了曹建华“复活”的具体情况,在当时,就对其进行了跟踪,可是,转过一条街后此人就消失了。对于跟踪高手夏陆来说,这是他这半生之中最窝囊的一次。萧曼问了我这边的事,我含糊着说了些无关痛痒的话,听得出,她对我的回答很不满意。
挂了电话后,我又一次面对那只橡皮人,它毫无生命的样子使我有了一丁点沮丧。
在沉睡中,我做梦了。
大约是临晨三点左右罢,不,应该是三点四十分到四点过五分这段时间内,我猛然被一种撕扯声惊醒,这声音就是在房间里传出来的。
我睁开了眼,入眼的黑暗使我有过两三秒钟的视觉停顿,就在我恢复了夜间模糊视物的能力之后,我看见桌子旁橡皮人身边有一团蠕动的黑影,像一个人的影子!
我非常缓慢,尽量不发出任何声响的在床上移动。准备以蓄好的一股冲劲,扑向这只影子。可是就在这时,房间里的内线电话突然“叮铃铃”的响起(后来我才知道,这是个拨错了号码的电话),我看见那影子似乎也感到了震惊,正要迅速的向窗前移动,事已至此,我猛地从床上跃起,左手已向这影子抓去!但我自认为是雷霆一击的动作失效了。影子竟然轻易的避开了我的出手,同时,它抓起橡皮人一窜上了窗台,我已经知道这是一个人!一个和我一样身负武术功底的人物,我不等他在窗台上站稳,右腿已向前抬高扫去,正好扫在了他支撑全身重量的左脚之上,“咚”的一声,他从窗台上跌落下来,但在跌落的一刹那,他的右手一扬,我看见一道微亮的寒光逼近眼睛,只得低头一躲,而这个人就在我躲闪的瞬间又冲上了窗台,情急之下我随手扔出一只床凳,就看到床凳连同这个人及他手中的橡皮人一起跌出了窗子,而窗子上的玻璃也碎屑飞扬。我向前急行了两步踏上了窗台,窗台下是疗养院的草坪,草坪上空无一人。
这时,疗养院里已传来了大门口值班武警的询问声,三、四道手电筒的直射光循声而来。也难怪,在如此寂静的夜里,刚才制造出的声响足可以和一枚手雷在战场上的爆炸声比拟。
我拉开房灯,正思索着如何应对这些值班武警们的盘问,却发现在我房间在地面上有一团胶皮状的东西。
捡起来摊开一看,是一张面具,薄皮制作的面具。而面具上的脸部结构非常清晰,眉目逼真,我似乎在哪里见过这样一张脸,有些熟识的脸。
关于此类面具的制作和用途,在早年我还混迹于江湖上时,就认识过其中的高手。有一个被人唤作“刀疤脸”的宁夏固原人和我曾有过一面之缘。制作各类用于掩人耳目,以假乱真的面具在他的家族史上可以上溯到清朝康雍乾年间,在传说中,他的先人和四皇子胤祯的夺嫡成功有着难以割舍的关系。这一技术传到他的手里已变的十分的秘密,他说过,除他自己之外,这世上不会再有第二个人用死人的皮来做面具,而用死人的皮经过极为复杂的三十二道工艺制成的面具,戴在适合它的人的脸上,简直天衣无缝,就连他的亲人也辨认不出。这种人皮面具有个最大的特点,就是让一个人变成另一个人,说清楚点,就是你变成我。
我虽说没有亲眼所见“刀疤脸”做成的人皮面具,但直觉告诉我,现在落在我手里的这张,极有可能就是人皮所做的。
有人敲门,还传来金属物轻微移动的声响,是八七式微型冲锋枪磨擦时发出的动静。
我隔着门对外面持枪的武警战士说道:“同志们,请把枪口朝下一些,小心走火。”
进来的是三名武警,带头的一位是个士官,很年青,一口的陕西方言。我向他们解释了刚才之所以发出巨大响声的原因。这位士官说:“请你先不要离开这里,我这就打电话叫刑侦队的人过来。”
刑侦队下午陪我吃饭的三个人迅速的赶到了。还是那位名叫谭力的副队长首先开口向我仔细询问了刚才所发生的具体情况,我如实的说了,只是隐瞒了橡皮人的丢失。我一直在隐瞒这个古怪的橡皮人,虽说有人曾看到过它,但是,即便它如今不见任何踪影,我也不打算将它被人掠走之事向其他人吐露。可能是在我的心中,它对整件事情的意义是十分重要的罢。
卓队长有些忧虑的望着我,缓缓的说:“看起来,对手比我们想象的要厉害的多,在眼前这座城市里,可能已没有一处所在能够真正的保障你的安全。”
我点了点头,看似不怎么在意的笑着说:“别替我耽心,我已经习惯了。”
我由始至终也同样没有告诉他们在我的手上有那么一张人皮面具。
卓队长在靠近房门的地方发现了一支古制钱模样的金属制品,它的圆形边缘非常锋利,我能看的出来,这是一种失传已久的东西,是一种只有学习过东方武术的人才知道的暗器,它叫“金钱镖”!
虽然我和“猫眼”已有七年没有见过面了。但这一次,我不得不向他发出需要联络的信号。
“猫眼”不是我的朋友,是我自认为在这个世界上的为数极少的兄弟之一。我之所以称他为兄弟,是因为在七年前的一次历险中他曾救过我的命。
那是一次很难让我遗忘的历险生涯。
七年之前,我曾孤身一人涉险于西藏的北部地区,就是那曲接近岗葛斯山脉东北,大约有三百平方公里的无人戈壁滩上,目的是为了寻找失传已久的古藏传佛经《六转青卷》所暗藏的一个大秘密。
在环境极为恶劣的无人区,我十分不幸的遇到了正巧游弋在此的“哈吉克”狼群。“哈吉克”狼本是属于西蒙古狼种,除了秋季之外,很少出现在西藏境内,而很不巧的是,我去的时候正值深秋,是“哈吉克”狼在此猎食藏鹿和藏羚羊最好的时节。
“哈吉克”狼天性极为凶残、狡黠,行动敏捷、犀利,习惯于团队活动,无论觅食、作战、转移都井然有序,其组群很像是一支经过特别训练的游击部队。而这一次所遇到的,是“哈吉克”狼群中最能征善战的一支,“红眼哈吉克”。
在短暂而激烈的交手之后,我所携带的防身武器——一支德式“鹰之勋章”霰弹枪的弹药已经打光,近距离防御的猎刀也卷了刃。虽说被我一连干掉了七、八只狼,可是对于整个狼群来说,这根本不算是什么减员,而是更加激起了他们噬血的斗志。我的双腿上都留下了狼齿的深痕,在那种关键时刻,我的受伤使整个战局骤然发生了决定性变化,我已呈束手待毙之势了。就在这种紧要关头,“猫眼”出现了!
我至今为止对“猫眼”的真实职业和身份仍处于猜测状态,当时,他为什么会在极为荒凉的藏北高原现身仍有待考证,但就是他的到来,让我捡了一条命。
他是骑着一匹东洋马来的。
在我被他拉上马之前,哈吉克红眼狼中的头狼已非常迅猛的向这个意图救我的人实施了攻击,头狼是狼群的灵魂,若是它一击而成,我们倾刻就会被狼群撕的尸骨无存!我虽然已处于半昏迷的状态,但仍能极为清晰的看到这个人一扬手,一件闪着犀利寒光的物件飞快的钉在了头狼的额心命门所在。当时,在我的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这个救我的人一定不是普通人,而是一位练习过中国武术的高手。他用来置头狼于死地的家什,就是会中国武术的人才会使用的一种暗器。这种暗器是圆形中空,周边有薄刃,象一枚中国古代的制钱。
我大概在他实施救援之后昏睡了两、三个小时。以致于我们逃逸的方向和到达的地点我根本不能清楚。当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我发觉自己置身于一个巨大的山洞之中,在一堆篝火的映照下看到了“猫眼”那张表情丰富的脸,当时,他很年轻,一身纯粹的藏人打扮,身边甚至还放着藏人特有的武器“双叉鸟统”。
他看到我醒来,便给我喂食了一些捏碎的糍粑和酥油茶,并问我要不要喝点青稞酒。我一度把他当成了一位真正的藏人。可是,他是如何会使用只有我国中原地带的武术高手才会使用的暗器,这曾在我心中留下一个疑团,经过他的自我介绍才知道,他是个汉人,绰号“猫眼”,是在藏区里以采药为生。在我双腿的伤口上,就敷有他自己特制的外创药膏。经他的敷药一贴,伤口竟然很快的结了硬痂,疼痛感也变的隐约起来。我猜想他一定有着什么不同寻常的经历,才迫使自己身负绝技而甘做一名普通的采药人。
但我对他的身份真正的产生怀疑是在天亮之后。在青稞酒的催眠下,我又一次进入沉睡,当再次苏醒之时,我们藏身的山洞已有阳光透了进来,他似乎没有觉察到我的清醒,而背对着我用一部极为可能具有GPS功能的移动电话(此类电话机在七年之前可算稀有之物),正在和对方说着什么,因为在我听到的只言片语中,他说的是正宗的牛津英语!我打死也不能相信一个在藏区采药的普通汉人(即便他身怀武功)会讲一口非常流利的牛津话。我的伤口虽然比起最初有了很大的好转,但是,我仍是虚弱的。这迫使我不能采取任何行动掀开这“猫眼”的汉子所要隐匿的秘密。更何况,我自忖自身即便完好无损也未必防得住他的暗器,在这样的情形下,我只有保持着睡着的姿势来保证自己暂时的安全。但我的心中一直有一种固执的认识,就是,所有极力掩藏自身某些秘密的人,都或多或少潜存着一定的危险性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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