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也不是完全不能令人明白的,在隐隐约约之间,总可以形成一定程度的理解,至于理解程度的多寡,那就各安天命,不是可以勉强得来的了。
值得一提的是,就算完全不知道,也不会有甚么损失,因为每一个人,都有灵魂和身体分开的一天,等到成了灵魂的时候,自然一切恍然,再也没有甚么神秘可言了。
所以,这个故事,在有些部分,若发现有“词不达意”之处,并非我之罪,实在是因为一种存在,无法彻底解释另一种存在。
这种情形,举一个最浅的例子,生物学家常很肯定地说:“蜻蜓(或其他生物)的眼中看出来,看到的情形是这样的──”
这种说法,不科学之至──蜻蜓的眼中看出来的东西是甚么样的,只有蜻蜓才知道,而蜻蜓无法把它的所知告诉人,所以人绝对无法知道蜻蜓看出来的东西究竟是甚么样的,生物学家可以做假设,不能有肯定的结论。
话扯远了,再收回来。
却说当时,大家都同意,先和陈长青联络,以弄明白他究竟是在甚么样的困境之中,再作道理。
蓝丝来了,自然不会立刻就走,她和温宝裕咕咕哝哝,有说不完的话,我和红绫告辞,回到了家中,自然第一时间,便和白素说了一切经过。
这种情形,在我们的生活之中,普通之至,我或她,在外面如果遇到了甚么新奇的事,或是不可思议的经历,都会第一时间说给对方听。
而白素永远是最好的听众,在听我叙述之际,绝少打岔,只是静听,那和我恰好相反,我会问很多很多问题,有时问得连白素都会喝止。
这次,也是一样,我向白素叙述著经过,她用心听著,这次有红绫在旁,她也不时加上几句话,所以我们的共同叙述,可以说是有声有色,十分热闹。
白素有点异于寻常的是,她听到了一半,便有略有所悟的神情。
接著,她眉心打结,表情沉重,我停止叙述,问了她几次,她只是要求我说下去。
等到我说完,她的神色,更是凝重。我和红绫,都等著听她的意见。她道:“我们的好朋友陈长青,遭到的是大麻烦,不是普通的麻烦。”
她特地郑重其事,在陈长青的名字之上,加上“我们的好朋友”这样的称呼,以示事情的严重性,所以我和红绫,都感染到了这一点。
我们早已判断过,陈长青身在困境之中,但是却不知道是甚么样的困境。
白素如今,说得如此严重和肯定,那确然令人忧心。
我忙道:“何所据而云然?”
白素深深吸了一口气道:“首先我,同意‘陈长青已不是人’这个推断。”
我点头:“这一点,应该没有疑问。”
白素又道:“我推测,陈长青是在‘修行’的过程中,达到了灵魂和身体分离的。”
我略呆了一呆:“你的意思是,他‘修行’的目的,就是为了如此?”
白素道:“是,他是跟随了一批专门研究灵魂,研究生命秘奥的僧人离去的。”这些人的信仰,就是要灵魂和身体分离,以达‘永生’之目的。”
我想了一想:“可以这样说。”
白素道:“当然,我这样说法很粗糙,真正的内容自然要精细得多,但可以不必讨论。”
我同意:“对,总之是经历了一定的过程之后,他达到了灵魂和身体分离之目的。”
白素瞪了我一眼:“当然不至于那么粗糙。”
我承认白素的指责,因为要出现那样的情形,只要结束生命就可以了。陈长青经历的过程,当然不是那么简单,虽然结果是灵魂和身体的分离,但是,道家的“飞升”、佛家的“涅槃”,和普通的死亡,当然不能相提并论。
总之是陈长青的生命形式,升华到了另一个境界,也就是说,他达到了目的。
当我们的推测,到了这一点之际,又有了问题:陈长青追求的生命另一形式是怎样的情形?
我先说我的想法:“他是跟著一群僧人走的,虽然佛门理义,五花八门,但有一点是相同的,也就是释迦牟尼最早提出的人生多苦难,修行的目的,是要脱离苦海,解决人生中生老病死的苦难。”
白素道:“你又回到老路上来了──他灵魂和身体分开了。”
我道:“是,我一再翻来覆去地强调这一点,是针对普通的认识,普通的认识是:既然人生苦难来自身体,那么,舍弃身体,也等于舍弃了苦难。”
白素长叹了一声,过了半晌,才道:“陈长青的悲剧,也正源于此。”
我又震动了一下,白素竟然运用了“悲剧”这名词来形容陈长青如今的处境。
我失声道:“不至于吧?”
白素侧著头,想了一会:“在医学上,有关脑神经作用的报告,颇有些匪夷所思的情形在。”
她忽然像是说起另外一件事来,若是换了别人和我在对话时出现这种情形,我一定请他快点回到正题,但是我知道白素一向说话有条理,必然有她的原因,所以没有表示甚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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