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面人不是无缘无故地出现在宫中,看现在的架势,他该是晋宫廷的人,那白马也根本不是他刚买的马,否则即便白马再有灵性也不会神通得能识宫廷的路;而那个宫门前的侍卫,他是故意骗我来安仁殿见鬼面人的,目的是要诱我入殿,关门后好引出聂荆一举擒获……
只是鬼面人怎会知道聂荆也来了宫中?他又怎么有把握聂荆一定会找到我并救我?而那幅挂在安仁殿里的地图,又是为了说明什么?楚王兵至楚丘的情报,他为什么要告诉我?莫非他已知晓我是齐国公主的身份?他,究竟又是什么人,心思如此缜密,虽诡计多端却又能耍得别人对他毫无防备,这样的手段和心机,实在是令人心寒心怖……
我按了按额角,万千困惑袭上脑中,一时费思非常。
横掠过太液池,找到一处无人的角落,聂荆终是慢慢落地将我放下。
我挣脱开他的胳膊,匆匆道:“多谢相救,夷光还有要事,先行一步,你自己要小心。”
才行了一步,便觉眼前蓝衣长扬,他横臂拦下我,挡住了前去的路。
我停了脚步,睨眼看向他,目光微寒。
他身子一怔,缓缓收回手臂站到我身前,斗笠渐渐垂下,似是他低头看着我。
“为什么不告而别?”他轻声开了口,淡漠的语气中居然带上了几分没来由的恼怒。
他恼了,我却闻言笑开,勾了眸子看着他,摇摇头,叹道:“不过是个侍卫。难不成本公主的来去行踪还得向你禀告不成?”
他失了声,凌厉的目光穿透黑色的绫纱落上我的面庞,肆意中,有着让人不由自主低眸逃避的凶狠。
“不许这么看我。”我侧过脸,冷冷道。
“不过是个公主,我凭什么要听你的!”他重重一哼,口气坏得堪称恶劣。
我咬唇一笑,点点头,再叹:“自然。你是楚客荆侠,当然不必听从齐国公主的命令。”
“你!”他高了声,似要怒,脚步不由自主地向前一移,黑色的绫纱罩上我的脸,周身散发着迫人的寒气,那高出我甚多的身材在此刻更是露出了凌人嚣张的气势,顿时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我抬眸看着他,心中不禁又恼又气,冷道:“你还怒?不要忘记,你隐瞒自己的身份欺骗了无颜这么多年。一个刺客,藏在东齐豫侯身旁这么久,动机不得不让人乱猜……”我抿抿唇,横眸,“你还骗了我。不过本宫念你两次救命之恩并不愿与你计较过甚,今后你若不加害东齐王族,那我与你还可是朋友。”
他沉默不语,绫纱下那目光渐渐软了下去。“朋友?”他嗫嚅。
我垂眸笑了笑,解释:“之前我偷看了绫纱下你的样子,以为你是我二哥才对你……”我迟疑,余音不语,只伸手推了推他,心中着急,“我当真有要事要找二哥,先……”
话未说完,他却闷哼了一声,后退的步伐竟被我这一推而略微踉跄。他伸手按上了胸口,重重咳嗽了几声,斗笠稍稍一抬对向了我,却旋即又低了下去。
我看着他,脑中这才想起他胸前的重伤,指尖不自觉地颤了颤,忙走去扶住他,愧疚:“抱歉,又触痛你的伤口了。”
离别不过半月的时间,他的伤当然不可能已经痊愈。
他却摇头,道:“无碍。”
我抚着他的背,待他咳嗽平歇后,我轻声问:“奇怪,你伤还这般重,你的妻怎地放心让你出来远行?”
聂荆身子一僵,道:“我的妻?”
这语气古怪困惑,听得我心疑。“那个驿馆照顾你的绿芙啊,不是你的妻?”
绫纱下笑意轻轻,些许透着些无奈和温柔,聂荆道:“是她。她是南宫,不叫绿芙。”
这名字听得我脑中思维有了瞬间的停滞。
南宫,莫不是夏国的小公主南宫?
当初听说夏宣被刺后,夏国国乱,夜览带着两个妹妹南宫和绛蓉离开了凤翔城,后行踪天下不知。
思了一会,我回眸看了看他,蹙眉,低声道:“你是说她不叫绿芙,而是南宫?”
“嗯,你既然知道了荆侠,也自然会知道南宫。”他轻声一笑时,绫纱微微晃了晃。
“那你今日入宫是为了……?”我隐隐猜到了几分,却还是问了出来。
聂荆叹息了一声,慢慢道:“意今日成亲,我帮南宫给她大哥送婚庆的礼物。”
我敛眸想了想,奇怪:“她为什么不亲自送礼来?她既陪在你身边便不可能让意知道,意或许一直在寻她。”
聂荆默然,斗笠微微一斜,避开了我的眼光。
我眸光一动,忍不住弯唇:“莫不是为了你,她才故意失踪这么久的?”
聂荆依然无言,静默中,他轻轻叹息了一声。
我心神一动明白过来,口中笑道:“南宫果然情深义重,为了你居然不顾杀父之仇。你可不要负了人家。”
“夏宣公非我所杀,”他急急辩了一句后,忽地声音一顿,嗓音渐渐放低,“南宫她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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