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善祥站了起来,手轻轻地整了整安王的王袍领口,“可善祥就是喜欢您这样的人。您可以叫喜爱您的将士们放心,可以叫喜爱您的百姓们放心,还能……还能叫爱您的女人放心。就要走了,以后再不能帮您什么了,善祥想最后……最后和您说几句话。少回天京,少离上海。也许是善祥自私了,您的安全对于善祥至关重要,没有了您的天朝不是真正的天朝,也不会叫善祥能在那些洋人们面前高昂起头的。”
“善祥你放心,我会做好一切的。”林海丰握住傅善祥有些凉凉的柔弱小手,“安心地去上任,好好照顾自己,好好生活。天朝会是你强大的后盾,会让你成为在那里最尊贵的巾帼英雄,永远不会叫你承受任何的屈辱!”
傅善祥低下了头,“殿下,能抱抱我吗?”她的声音很低很低。
林海丰默默地注视了她一会儿,缓缓松开握着她的双手,然后张开双臂,紧紧地把她娇弱的身体搂在怀里,“我为你安排了强大的护送舰队,配置了崭新的天国国旗。法国虽远,可你的身边儿还有使团的兄弟姐妹,那里还有艾华他们一直战斗在隐蔽战线上的弟兄们,你永远不会孤单。天朝会记挂着你,我和湘荷都想着你,你是我永远的红颜知己!”
林海丰说的没错,为了驻法兰西公使团的沿途安全,经过临时改装的天朝海军海防舰队的八艘战舰倾巢而出,与四艘法兰西军舰一起组成了强大的混合编队,一路劈波斩浪,驶向远方。
傅善祥站在旗舰“虎门”号的舰桥上,海风吹散了她的秀发,晕船感也不时地袭涌上来,可是,她的脸上却一直是在骄傲地微笑。她的头顶是并排高高飘扬的五星红旗和红军战旗,风儿撩动旗帜的飞舞声,仿佛在弹奏着一曲美妙的颂歌。这是继郑和下西洋以来的数百年间又一次伟大的壮举,傅善祥知道,她的这次旅行,意义远比当年的郑和更深远。
“傅公使,还是下去休息休息吧,风浪太大了。”舰队司令官许宗扬放下望远镜,关切地劝着傅善祥。
“大海真美啊!”傅善祥笑着看看许宗扬,轻轻按揉着自己的心口,“不急,我要再好好看看。”
作为黔东道的胡林翼,如今移驻了黎平府,他每天只能钻在毗邻湖南、广西的大山里,奔忙于沟壑之间。
说起这个历史上曾经被曾国藩赞誉为“舍己从人,大贤之量;推心置腹,群彦所归。”的胡林翼,他能有今天的发迹,还是颇有一番传奇的。
今年已经四十三岁的胡林翼字贶生,号润芝,湖南益阳县泉交河人。他中举人的时候,年纪还很轻,于是便到了金陵去完婚。那个时候,他的泰山大人陶澍正已经做了“两江总督”,从此,他就如同个倒插门儿的姑爷,在岳父的督署内住下来。
喜欢奉承胡林翼的人愿意说,胡林翼是个很有个性的人物,在南京,他并不利用岳父大人作为今后政治上的靠山,去谋求仕途上的出路,而是希望凭借个人的能力,有朝一日得以发达。
其实,胡林翼从来没有过什么大的志向,也更不对以后的出路计划布置些什么,他只是一天到晚地迷溺于秦淮河的妓院里,他就喜欢这个,喜欢这个金粉的世界。妓院可是个大销金窟啊,胡林翼的父亲虽然也曾是个由翰林外放的知府,但积聚的钱并不多,凭借先父遗留下来的那仨瓜俩枣,是不足应付他经常去千金买笑的。
不过,尽管暂时不想依靠岳父大人去做个官儿什么的,但是在没有钱可以乱花的时候,他却是不会忘记去老丈人的账房取钱的。账房先生因为他是总督的女婿,自然也不便多说些什么,好在总督财产颇丰,也不在乎这些,于是,只有一面照数付给的同时,一面私下去陶澍那里打个小报告,描述描述总督大人的这位快婿在外面荒唐的情形。
陶澍对于胡林翼以秦淮河为家的行为,却似乎毫无反感,甚至要求账房在胡林翼以后再来取钱的时候,务必如数照付,不必过问他的用途。
在南京荒唐了一年,胡林翼恰恰整整用掉了岳父大人的一万两白银,老丈人不肉痛,但他的丈母娘却是既肉痛老爷的钱,更肉痛自己的女儿被那些娼妓分了肥,这是新婚燕尔啊,居然就如此荒唐,日子久了,女儿岂不要守了空房了?当然,丈母娘最愤慨的,还是女婿这么的没出息。说也奇怪,当丈母娘向老丈人叽咕诉苦的时候,老丈人却说出了这样一番话,“他现在还年轻得很,让他多玩玩吧。将来他即使想玩也没有心绪和时间了。你也不必为他的前途担心,他将来的成就,还在我以上呢!”
陶澍是真正相中了女婿的才华,当然也绝不会容许他的女婿长此的荒唐。
总督大人突然在某一天大请客,所有在南京城内的重要官员,自布政使以下全体都被邀请,丈母娘没有忘记通知姑爷到时候也必需出席。可惜,胡林翼以为这不过是普通的应酬而已,他既非在职的僚属,又讨厌这种官场的应酬,当着丈母娘的面虽然答应了,可到了开席的时候,他本人还是泡在妓院里呢。
陶澍见女婿不到,就一面让宾客们就座而暂不开席,一面又赶紧派中军官骑马去找找女婿。女婿这个时候能在哪儿?不用猜他也知道,中军官也知道。中军官是费尽了唇舌才把这位胡公子请出了妓院,再扶上马背,然后疾驰回督署。
胡林翼进了督署,发觉这里的气氛有点不同寻常。大厅上高朋满座,灯烛辉煌,然而,却是静寂无声。更叫他感到奇异的是,自他的老丈人起,全是穿着官服,不像是普通的宴客。胡林翼一到,除了他的老丈人之外,余下的全体宾客居然同时起身,恭迎他入席。更使胡林翼吃惊的是,留给他的座位,竟是本该第一贵宾所坐。他可知道,就以他自己现在的行辈身份,逢到这种场合,怎么轮也轮不到他坐这个位置的。
胡林翼最初以为是官员们搞错了,连忙要求更改。但作为第二贵宾的布政使大人,却微笑着亲自携着他的手入座,并说明这一切都是由于总督大人亲自安排的。胡林翼虽然入了席,屁股底下却不安稳,心里更是十分的忐忑不安。
酒过三巡,音乐停奏,陶澍站了起来,座中的宾客们也全体起立。陶澍双手捧起酒杯,向着胡林翼一举,“贤婿,你且先饮下一杯酒,我有话说。”
陶澍说完,就先把杯中酒一饮而尽。胡林翼也只有依照老丈人的话,懦懦地把杯中的酒喝干了,心里却更加忐忑,岳丈的举动也太反常了。
陶澍先请宾客们坐下,然后,笑着看看还站立着的胡林翼,“贤婿啊,你来了一年多,想来这金陵再美,也该是玩得够了。你既年轻,又有才干,国家正需要你。温柔乡里是不是可以久住的,希望你能从明天起,把自己以往的生活结束了,从头做起。今天我是专门为你饯行的,在席的世丈们可以作证我的诚意。”
胡林翼低下了头,全身都是冷汗,羞惭的就差找个地缝钻进去了。他第二天果然离开了金陵,来到京城。经过数年的埋头苦读,不久,他中进士,又入翰林。后来外放到了贵州。
………【第七十一章“我不能杀你?”胡林翼嘿嘿一笑】………
不管怎么说,胡林翼能有今天,还是依赖了他的这个老丈人。陶澍真正知道这个女婿的优劣之处,又擅长施教。否则,单凭他一个胡林翼,不要说是外放贵州,即便能有后来的进士中第,恐怕也只能淹没在那些虫蚁般密集,期待候补的官海宦河之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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