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花啐她一口:“你一个姑娘家怎地这般口无遮拦?我看是你盼着春天来临了吧?明天就将你配个小厮嫁出去算了。”
小书嘻嘻笑:“姐姐才不会舍得把我这么嫁出去呢。”
说笑过后,洗漱上床,一个人睡着有些冷,想到以往小宝抱着的时候,总觉着热得慌,荷花数了几千只绵羊也没有用。干脆坐起来,自己点了灯,提起笔来,把家里发生的事情一一写下来,写着写着,想象小宝接到信时的傻气样,嘴角就慢慢翘起来。
似乎,越来越喜欢想起以往的事情,越来越喜欢想着如果小宝在家里会怎样怎样,小宝现在在那边,又是否真的如他信里所说的那样一切安好?北方天气比南方更冷,应该已经下好几场雪了,那两个小厮会不会随时提醒他该加衣服盖厚被子了,出去的时候有没有人准备好车撵,回来的时候有没有人备好热水热茶,常氏带着的厨子会不会知道他的口味,会不会嫌麻烦而不给他开小灶,阿齐会不会为了自己体面而把很艰难的事情都推给小宝去做……
啰啰嗦嗦写了五六张纸,吹干了,放在一个小盒子里,然后又写了一封“家中一切甚好,勿念”的信出来,准备过一天连着郝大海的家书一起寄出去。因为这边知府还是常氏的父亲,两边通信就可以借用朝廷驿站和官方邸报来往的门路,非常方便。但仅仅是一个月通信一次,小宝就吃了常夫人一顿笑,道是他的信比知府大人的邸报还要厚,这句话辗转传到荷花耳里,她也不敢把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都写过去了。
第二天赵氏过来,送了两双鞋子给荷花。
荷花皱眉,收下后道:“姨娘不必费心,我这里丫头们都闲着呢。有空,你给英姐儿……”
赵氏勉强笑了一笑,福身道:“有太太和二奶奶疼着她,我也放心了。只要英姐儿能跟着二奶奶,就是她的福气了。”
荷花知道,自从她接管家里杂务,张氏就更多地干涉起郝大海的生意来,赵氏原本还有帮着郝大海写写算算的作用,现在却是几乎被张氏挤到一边了,张氏又不喜欢见到英姐儿与她亲近。赵氏受了冷落,整天无所事事,心里也委屈得很,只得道:“姨娘,英姐儿是个孝顺聪明的,上一次还给大哥与小宝写了信去,小宝都说她越来越讨人喜欢了,你就放心吧。”
赵氏知道这家里最不待见她们母女的,除了张氏,就是小宝。如今听得荷花这样一说,也高兴起来。
日子过得飞快,眨眼就是过年,只有郝大海夫妻在,也没什么可闹的。只不过荷花自己的铺子收益都还不错。而那个卖毛皮人参的,只半年分到郝家的红利就有一千两银子。公中那一部分张氏说就当作荷花日常的开销,让荷花紧着点用,荷花知道这是贴补给小宝的,就写了信告诉小宝,问他的意见。
没多久,小宝就回信说,这银子他不好收,可既然已经拿出来了,再归到公中也不好,就分一百两出来在郝家祠堂附近添些产业,再分一百两给父母添些衣物,剩下一百两她就心安理得收下好了。信的末尾,照旧说了一些肉麻话。
荷花在小书小碗的贼笑中把他的信放在另一个小盒子里,小盒子都快存满了,荷花没事的时候就会拿出来看一看。
常氏这一回也单独写了一份信给荷花,先是为着那些银子感谢她,然后又很隐晦地说让荷花把小书或者小盘小碟送过去照顾小宝。
荷花还没有弄清楚这封信的意思,家里就慢慢有了流言,先是说小宝在山东买了一个美貌的女婢贴身使唤,后来又说小宝经常流连于烟花之地,再到后来,就说小宝在那边得了一个官员的青眼,那家说要把自己女儿嫁给小宝,甚至还有说小宝得了什么病之类的……就连季同都使人来接荷花回去问是怎么回事,还说要告诉季均,吓得荷花连忙帮着避嫌。
张氏把家里两个说嘴说得厉害的,打了几十板子,然后把荷花叫到身边道:“荷花,这些人都是乱嚼舌根的,你不用理会。你是小宝明媒正娶的妻子,不管他在外面找多少个女人,也大不过你去。”
荷花把小宝的来信翻过来复过去地看,只有一封信说他曾经偶感伤寒,其他却没发现一丝不妥。听张氏这么说,她也不吭声,只埋头打理家中的事务,又提了两个张氏信得过的媳妇子做管事,自己慢慢地很少直接管了,只等时机成熟,就撂挑子说要去山东。
六月份的时候,常氏又有信过来,说她怀孕了,已经给自己的丫头环玉开了脸做阿齐的小妾,但小宝那边,她却是不好主张。荷花知道常氏是决计不想让她在家里好好做事了,小宝那头,估计也有些猫腻,不然,流言也不可能说得有鼻有眼。就把家里事情打理清楚了,对郝大海与张氏说要去山东照顾小宝与常氏。
郝大海道:“小宝绝对不会乱来的,媳妇你放心。”
张氏也道:“荷花,我早就说过会为你做主的,小宝也写信回来说没有这回事,你怎么还要闹?”
荷花气得差点当场翻脸,心道你之前说的,不过是认我为小宝的正妻罢了,可没说他不许他在外头有女人。再者,我做妻子的说要和丈夫在一起,天经地义怎么就是闹了?
咬牙忍了又忍,待郝大海出去,又单独对张氏道:“婆婆,所谓无风不起浪。小宝此去是襄助大哥的,现在传出流言来,只怕有碍大哥名声。若媳妇能去山东,料也不会有这等不堪之语。再者,媳妇进郝家门一年,上孝顺长辈,下教导小姑,勤俭持家,伺候公婆,自认并无不到之处,小宝若在外面纳了小妾,媳妇学不来婆婆的宽容大度,宁愿认了善妒的名声,自请下堂,也绝不与其他女子共侍一夫。”
张氏因为郝大海弄了个赵氏在家,恨不得将她切成肉块炖了,但轮到自己儿子纳小妾,那心情又不一样了。听得荷花撩拨她心底的那根刺,想起自己的苦楚,又气又恼,却是被一个“宽容大度”堵得气不打一出来,怒道:“自古娶媳妇一为传宗接代,二为伺候长辈。你到如今没为郝家留下一点香火,也不在家里好好孝顺公婆,更不许丈夫纳妾,这也敢自称是个好媳妇?别以为你是个知县妹子就了不起,我儿子还更早做官呢!”
这话说得太伤人,可荷花知道,即便是几百年以后,也有受过高等教育的婆婆,只把儿媳妇当成传宗接代的工具与免费保姆,而不是以后要与他儿子互相扶持、共度一生的爱人。这一番试探以后也不敢指望张氏能够将心比心,设身处地为她着想。可若要就此受了张氏的责骂并舍了去山东的心,却是十二万分不甘。
憋着一肚子气回到自己房里,拿出装小宝书信的盒子来,用柳条抽打了几十下,恨恨地想,若不是不想你为难,我今天就要和她大吵一场,然后回娘家去,你若不再八抬大轿过来,我就再也不进你郝家门!干脆明天我就自己出去,反正有银子,我还不想去山东呢,我跑海外去……
小盘小碟何时见过荷花这等凶狠的模样?就连跟得久的小书小碗,也被荷花满脸的煞气吓倒,悄悄儿退到门外,不敢上前去触霉头。
荷花出完气,心里才稍微舒服一点,委屈又涌上心头——如果这时候,小宝能在身边安慰她一下,或者季均能在眼前舞着拳头说说欺负我妹妹我给他两拳该多好!可是,没有人,没有人在身边。即便是她努力地想要靠小宝近一点,这个心愿也被无情地扼杀了……
晕晕乎乎想了一晚上,第二天勉强醒来,梳洗的时候,在模模糊糊的铜镜里看到自己的表情,感觉就像个女鬼一样空洞无神,正想着继续躺回去,干脆就说病了,想一想却还是厚厚地扑了一层粉,抹了胭脂,画了眉眼出去,该请安的请安,该伺候的伺候,该安排一家子衣食住行的也照样操持,还找日子把自己以往写的一盒子信都托人送到山东去。
七月初七,郝大海在家摆香案,烧纸钱,迎接先人鬼魂回来。祠堂里也嘱人细细打扫,定时添加香烛,每日祭祀。
不知为什么,负责打理祠堂的人从七号开始就走霉运,走路摔跤,买东西与人发生口角,半夜看见鬼火,后院的门总是吱呀吱呀响,清早起来,门口一大盆狗血……好几个人家里都发生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吓得他们连连上相拜佛,却还是不管用。
郝大海换了两个人,这次更绝,有一个晚上被一阵地底飘起来的白雾熏倒,醒来的时候发现被扒了裤子,另一个才被通知要去祠堂,家里的茅房就被一阵阴风刮倒了。
这下再也没人敢帮郝大海处理鬼节的相关事情。郝大海不得不亲自上阵,张氏也自己下厨房准备供奉祖先的每日早中晚三次茶饭。许是祖先对他们的孝顺满意了,这一回再也没有诡异的事情发生。一直到七月十五,在路旁圈了一块地,烧完纸钱,鸣放爆竹恭送祖先上路都很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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