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天喝胡萝卜汁,王结香竟能渐渐地品出每杯味道的不同。
有的甜味浓一点,有的淡一点,还有的味道是涩的。她更爱喝甜的胡萝卜汁,于是她自己买了一包白糖带回家。
白糖的包装外壳是纸,放在灶台不方便保存,王结香翻箱倒柜想找一个能够装它的容器。
她在家中大柜子的最顶层,掏出了一个被塞在角落的铁罐。
铁罐的外包装写着“奶酥酱”,那个“酱”字的下半部分因为磨损已经看得不太清晰。王结香晃了晃罐子,居然挺有重量的。
打开它,一整个罐子被许许多多折起来的纸填满。
王结香随意地抖开了其中的一张纸,那是张信纸。
信上的字迹陌生,不属于殷显。
【岛,展信祝佳:
夏天真是烦闷,太阳好大,我的窗户坏了打不开。呆在屋子里一上午,趿拉着鞋走来走去无所事事,所以又来给你写信。
你在寄宿学校过得好吗?你那儿有电扇吗?
前两回你的信提到童年,我放不下心,最近总是频频想起。
我的童年过得也不怎么开心。
记忆中也是这样热的夏天,小伙伴之间流行吃一种“鼻屎糖”,说白就是酸味的黑色圆丸梅子糖。我看他们砸吧着糖,吃得津津有味,不禁馋得口水直流,可是不管怎么求我妈,她都不肯给我买。有次小伙伴大方地倒了几颗鼻屎糖给我,我攥在手心里不舍得吃。等到了家,糖被热化了,我摊平手掌使劲地舔。这一幕恰巧被我妈看见,她骂我没出息,脱掉我裤子,她狠狠打了我一顿。
打那儿之后,我愈发惦记着鼻屎糖。走进小卖铺,我表面上看文具,实际上在偷瞄卖鼻屎糖的零食柜。趁着老板没注意,我悄摸地顺了一盒鼻屎糖,藏进裤子口袋。我成功走出了小卖铺,老板没叫住我,揣着那烫手山芋,我不敢去学校,也不敢回家。跑到学校后门,那儿有个被树荫遮蔽的小巷。我颤抖的手拆开鼻屎糖的包装,见四下无人,不管不顾地仰起头,将它一股脑地倒进我的喉咙。
你一定想不到,它是什么味道的,我敢说那是我吃过最难吃的食物。
明明一小颗吃起来酸酸甜甜,一整盒嚼起来却真的像在嚼鼻屎,又干又臭,酸气冲天。回忆起我的童年,大抵也是这样的滋味吧。我囫囵吞枣地将它过完,期盼早早地与它摆脱干系,它却在我肚子生了根发了馊,我消化不良,长久地因它感到身体弥漫着骚臭恶心的气味。
岛,我感到我们能成为朋友,是因为我们身上有相似的部分。
PS:给你寄的书希望你会喜欢。
祝
生活美满
你的笔友:阿儒】
王结香看完了第一张纸,再也没法停下来。
她接着打开第二张、第三张,第四张……最后,所有的信纸都被她展开看了一遍。
这里的信纸,是笔名叫“岛”的人收到的,来自他笔友们的信。
他们在信里,聊心情,聊生活,聊童年;聊他们对于事情的看法,对于爱情亲情友情的定义;聊他们的梦想,看过的书,最爱的电影,聊上个月的一件憾事……
“岛”是如何回信的,王结香无从得知。
但从信中充沛的情感表达,他们必定是互相地坦诚地,在通过信件交流着。
经由信里零零散散提及的信息,她的脑海中拼凑出一个高中少年的模样。他成绩优秀,生活乏味,学校与寄宿学校两点一线,他有着不快乐的童年。
那是殷显不曾与她分享过的,他的过去。
王结香按照信的折痕,将它们恢复成原样。她把铁罐摆在显眼的地方,收拾起今晚要吃的菜。
鸡蛋打发。
洗白菜,切白菜。
掰蒜,剁蒜。
她做这一切这么熟练。他们在一起快一年了,她知道做每道菜殷显爱吃什么样的口味,要放多少辣,多少盐。
回到平日的状态中,王结香的心情稍微地平静下来。
殷显下班回家。
他一进门,王结香便冲过去,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今天工作顺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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