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波小说

第4部分（第1页）

高一鸣神思乍然飘远了：那夜她根本就想不到自己身上的武艺，从梦中惊醒时，她只看到有烟雾窜进房中，然后淮哥就冲进来拉她出去，一路狂奔。而沿途中到处是血，是火，是倒下的尸首……她根本已经吓呆了，只知道要跟着淮哥跑……而淮哥呀，她忍不住向段秋淮看，他正与人谈笑风生……

一席人长吁短叹了好一会，老者续道：〃这还不算，高小姐一死，盗匪们得不偿失。一怒之下，将高家满门皆灭，血流成河，还一把火将偌大一座豪宅给烧成了白地，可怜高家就此一败涂地。至今只有一座废园留下，再找不到一丝当日的风光了！〃

高一鸣心中倍感痛楚：那远在杭州的故园是否也只是一座废园了呢？十年来她走遍大江南北，唯独不肯去杭州，就是怕那份触景伤情的哀伤！故乡、亲人、家……还有淮哥……

〃不过，居住在高家附近的居民们都说常常在夜里听到年轻女子的啼哭之声，深夜经过的人也说听到高家废园中传出哭泣声，那声音就是高小姐！大家都说那高小姐死得太惨，心中不甘，灵性未灭，所以夜夜在故园痛哭，等待她的未婚夫回来，为她报仇！后来每到仲秋，就有些青年男女买纸烧烛去祭拜她。说也奇怪，只要是去过高家废园的有情人就会成为夫妻，和顺昌乐，也许真的是那高小姐显灵吧！〃

听者尽皆叹息了，有人想起来：〃那高小姐的未婚夫呢？他回来了吗？〃老者摇摇头：〃一直杳无音讯，不过九龙山那边有人说：大约三年前，一支军队开上九龙山，血洗了那伙盗匪的老巢！有人怀疑就是高小姐的未婚夫所为！〃

高一鸣不解了，忙问：〃这故事究竟是哪一年的？真有这么一位’高小姐’吗？〃老者这才注意到她，忙答道：〃这事也就在十几年前，是杭州老一辈人们亲眼所见过的，到现在高家废园仍在，如果有机会去杭州，在涌金门下船，高家废园就在白家巷！〃

高一鸣抑制不住的颤抖起来：〃什……什么？涌金门？白家，白……〃她埋下头去，双手紧握成拳，指尖深深的陷进掌心，让痛楚提醒自己不能失态……

她是红颜薄命，至今仍在故园眷恋不去的芳魂……？

他是潇洒俊美，声名已是四海皆知的京戏名脚……？

她是谁？他又是谁？……谁是她？谁又是他？

还有那已为高小姐〃报了血海深仇〃的未婚夫……

这一刻，她想放声痛哭，也想放声大笑！

还有比这更荒唐的事情吗？

还有比她更悲哀的人吗？

这一切一切，究竟是为什么啊？

天呀！

高一鸣觉得自己就要发疯了，她猛然的起身，将座椅向后一踢，想要就此离去。身后却传来一声惊叫，她一回身，一个红色的影子倏地倒了下去。她完全是本能的伸手一捞，抱住了一个纤软的腰身！那身子下坠之势甚急，高一鸣为了化解那力道，抱着那红色的身子打了一个转，这才扶正了她。

一只柔软的手臂搭住了她肩头，高一鸣发现，自己怀中的竟是一个十分年轻美丽的女孩，长发如云，眉目如画，穿的是一袭极精致的红色洋装。乍惊之后，双颊晕红，动人之极！

高一鸣一性之后，忙松开手，女孩不曾防备，娇呼了一声又摇摇欲坠，高一鸣只好再伸手扶住她，同时道歉：〃对不起！〃女孩站定了，〃哧〃的一声笑出来：〃你是为了撞倒我道歉还是为了差点又害我出糗道歉？〃高一鸣看着她灿烂的笑容不禁微微苦笑了，她有一双那么晴朗的眼睛，一定都不知道世上还有痛苦。　不置可否的，她松开手欲向外走，女孩却拦住她：〃你现在就要走吗？段军长会不高兴的！〃高一鸣一怔：〃你知道我是谁？〃

女孩得意忘形的一笑：〃当然了，我回北平第一件事就是到处认名人，为我的事业打基础。大名鼎鼎的高一鸣高老板我怎么能不认得呢？我还打算为你做一篇专访，你可不能拒绝我哦！〃高一鸣诧异的：〃你是记者？〃

〃哦，马上就是了，我的报馆一星期后才开业。我们认识一下吧，我是自强报社的负责人方秀梅，一个月前才从外国回来，我爹地就是方督军！〃方秀梅不容拒绝的伸出手，高一鸣只好与她握了握手：〃你好！〃

方秀梅顺势拉住她向里面走：〃刚刚段军长还在问陈静舟你在哪里，他很少这样关注谁的…〃高一鸣忙说：〃我有些不舒服，想先走一步，方小姐，你…〃方秀梅向她〃嘘〃了一声，然后小声道：〃如果不想引起段军长的注意就更不应该退席了，何况他已经注意到你了！你若真的离开他会生气的，那你就有麻烦了！〃

高一鸣无可奈何了，只好随她走向主席。方秀梅连笑带嚷的：〃段叔叔，我帮你找了高老板来了，你要怎么样谢我呢？〃高一鸣向段秋淮淡淡一笑：〃一鸣回来迟了！〃段秋淮笑答道：〃无妨。来人，给高老板加一张座椅！〃

方秀梅抱住了高一鸣的手臂：〃一鸣啊，你坐到我身边好不好？〃高一鸣有点啼笑皆非，任何人都不会相信她与方秀梅才认识了不到五分钟吧？不过，她也暗暗感激方秀梅。她明白，方秀梅这样做作是在为她解除危机。因此，她欣然点头。

方秀梅喝了一口洋酒，兴致勃勃的问高一鸣：〃一鸣，我去看过你的戏，你在台上真的美极了。可是，你为什么唱武生不唱花旦呀？花旦好像更美一些呢！〃高一鸣失笑的：〃我学的是武行，纵然要扮女人也是刀马旦一类的脚色。其实，刀马旦、武旦的戏我也都学过，唱过，但是武生戏更受欢迎，所以大多唱武生戏。〃方秀梅挟了一块京都排骨给她：〃我很小就出国了，对京戏一点也不懂，也不喜欢那种一句话拖上十分种的腔调，只有你演的武戏看起来眼花撩乱的挺有趣！〃

高一鸣神色郑重了：〃京戏是中华的瑰宝，是一门博大精深的艺术，是经过千锤百炼传下来的宝贵遗产，需要我们继承并发扬光大。身为中国人而不了解中国的艺术，那不是’有趣’，而是’可悲’！〃方秀梅吐了吐舌头：〃有这么严重呀？〃高一鸣又微笑了，那份动人的忧郁让注视着她的人心中都一动。

〃也许是我自己将京戏看得太重了吧，十馀年寒来暑往的辛苦早已让我与京戏血脉相连。为了京戏，我放弃了太多，付出了太多，如果没有京戏我就真的一无所有了！所以，听到别人将京戏看得这样轻，我总会很伤心，言语也就重了一些，方小姐你别在意！〃

方秀梅震撼的望了她好久：〃对不起！〃高一鸣一怔，回望她的眼光也柔和似水：〃你不必这样在意，我只是……〃她摇摇头：〃一时感触而矣！〃方秀梅低下了头，心中却为〃他〃的目光怦然不已！段秋淮的目光也无法移动了！高一鸣——能成为红遍街头巷尾的名伶，确有其动人之处呀！

酒宴撤下，舞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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