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禟跌跌撞撞的身体宛如一只飘荡的风筝般在阴暗潮湿的囚室中盘旋,忽而左右摇晃,忽而前后俯仰,总是不能控制住自身;风筝的线被捏着,田文镜拉扯住他的衣襟死死不放。
头昏脑胀就是这位昔日风光此刻失势王爷的感觉。
所有的一切都在抖动!
发霉的墙顶、潮湿的草堆、黏腻的地面,甚至还有那盏眼看就要熄灭的蜡烛!都在晃,都在摇!都在他允禟眼前呈现出重影,都在他耳畔边吐出叹息。是的,黑暗中的幽灵正在靠近,看不见的地狱使者们在为他送行!他们在欢呼,在跳舞,在为他即将中止的人生之旅欢庆!带着兴奋的表情,这些潜伏在他身旁空气里的鬼魅,手拉着手,把他这个将死者环绕。他们一圈圈地转着,跑着,狂热地扭动着比蛇还灵活的腰,嘴里发出如猎人满载而归时的尖叫!他们凝视他渴望的眼神是那样急切,忽然,他们当中的一个朝他张开大嘴,露出上颚如尖刺般的青色獠牙!哦,还有那深得看不见底的红色喉咙……他们想干什么?把他当做充饥的点心么?
迷糊中,允禟脑袋混乱,产生如上的幻觉。
尖叫一声,他摔倒,包含着枯草、泥尘、耗子与蟑螂排泄物的地面的污秽扑入他的嘴中。“哇”的一口,他弓起后背,趴在地上,开始呕吐。
“呵呵呵……”笑声在允禟头顶震动。田文镜厌恶地拖住他后脑勺的辫子,把他从地上拽起;允禟吐出的全只是水。
注视着男人脸上、身上泛黄的水渍,审问者提问出一个冷静的问题。
“听说三天前,你就开始绝食?一整天,只是肯喝一点儿的水,为什么?难道……难道……你早存了必死的决心?”
允禟颤抖着虚弱的手臂,半跪在地上擦拭着脸颊,胸口。眯着眼皮不看田文镜。
他站起身。接着,他又一声不吭地扭动了下脖子,猛地把自己的辫子从对方掌心中抽回。
虽然这几个动作很简单,配合着皇族的骄傲,动作被演绎得也很完美,但是,演员的虚弱仍然被老练的旁观者识破。而这,也就成为方才田文镜为何能轻而易举地控制住比他身材高大的囚犯的原因;谁三天不吃饭,都经受不住这些。
“怎么?还想对我摆你王爷的臭架子么?”面对沉默者的不合作,田大人发了脾气。
“砰”的一个剧烈的声音降落!可怜的蜡烛哆嗦着身体,闪动出被蹂躏后的微光。允禟闷哼一声,重重地又贴向地面。田文镜如铁锹般的脚踩在他的后腰上,那样用力!他还唤他“王爷”,他问候他说话的方式更加殷情。
就像刚过门粗心的新媳妇发现自己不经意间烧菜多放了些盐一般,田文镜露出如此的惊呼。
“哎哟……王爷……你怎么啦?”
笑嘻嘻地瞪着允禟的他脚下继续用力。
被踩者终于没忍住呻、吟。这个细微的声音造就了田文镜心理的微妙变化。这一刻,他感到了自身的强大。与弱者对比后自信自满自傲的情绪捕捉住他,像吃了仙药般让他感到浑身通泰。同情的种子被他这个强者施予,他转变了对囚徒的态度。
“王爷,只要您好好回答我的问题,你就不会再吃苦头……现在你的身体已如此透支……而且……这个铁箱里的东西……你总不希望我派上用场吧……”
“你这是在安慰,还是在威胁?”
沉默的一方终于出声,擦着嘴角的他这次没吐。(实际上是因为吐不出来,几天没有进食的他吐不出任何的东西。)
“这不是现在的重点!”掌握局面的官威沿着男人的眼角蜿蜒,冷峻着脸孔,他瞥了眼跳动的烛火,为被自己吓到的火光而感到满意。
允禟不是蜡烛,他的双眼是那样沉着,安定。连睫毛也没抖动一下。疲乏地叹口气,他转身走回稻草堆成的床铺,无力地坐在上面,犹豫了一下,然后问田文镜,究竟想知道哪些问题。他妥协的理由当然不是因为那个铁箱子,而是他很想喝水;真正的水。突然,他勉强站起身,走到墙角摆放的一个缺口的破碗前,他停下脚步,默默打量着碗里长满了绿毛的液体,他闭上眼睛。喉结滚动。
听到他这样要求的田文镜相当意外,捏住他只剩下骨头的手臂,他满脸狐疑,问怎么会是这样?
“哼,怎么会是这样?”允禟重复了一遍问题,突然提高了嗓门,在一阵刺耳的怪笑后,他这样给出回应——“难道,在你这位现今炙手可热的大红人眼里,你的大老板还会好酒好菜地招待我么?哼哼,别说是清水,就是——”他突然停住。
接着话头,田文镜立即追问,问就是什么。允禟迟疑了会儿,舔着干裂的嘴唇,又问了遍他方才的要求是否果真能被满足。于是,在田大人的一声咳嗽声中,装满着清水的陶罐立即出现在口渴者的眼前。
在不喘气的咕嘟声中,半瓶清水下肚的男人的脸色突然泛出病态的潮红,喘了会儿粗气,他似乎恢复了些力气。
目送走战战兢兢走进来又走出去的狱吏,方才问题的答案才被揭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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