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滴清泪滑落,杨慎慌忙背过身去,他不忍看到这个任何苦难也摧垮不了的男人,为深爱的女人却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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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们痛陈过往时,淳于月两人已回到了城门口,云风远远的看见,早已亲自开了城门出来,淳于月却也撑到了极限,从马背上滑了下来,林闽慌忙下马搀扶,云风也迎上来询问,她勉强挤出笑容:鬼门关前走了一遭,难免胆怯,让将军见笑了。
云风怎会相信她的笑言,又见她穿的是林闽的外衫,脸色毫无血脉,更是不肯相信,正要追问,却见林闽连连跟他摇头,似乎有些思绪呼之欲出,却不能发作,只得强忍着,那指甲陷入了肉里生疼也不自觉。
淳于月取出南宫逸手里得来的兵符,强撑起精神:云将军,我可以放心的把淳于国交给你么?
云风虽不明所以,却也毫不含糊:云风与淳于国共存亡!
淳于月欣慰的点头,递出兵符:不要问前因后果,只要记住我说的话,这兵符可以调动南宫逸边防的三万人马,你好好收着,确认他大军撤退后,就由你去调动用来平叛淳于劭,准胜不准败!
这翻言辞更让云风疑惑重重,无奈她已吩咐不准问,他也不再多问,只恭敬领命。
淳于月满意点头,忽又想起一事,命令林闽悄悄找寻一身体面的衣服,借云风的房间换了,这才赶回皇城复命,只是她身伤力乏,行走到底缓慢,只得命令林闽先去禀报,以免皇帝担心,却又吩咐将她受辱之事守口如瓶,林闽心中悲苦却也知道如此做才是对她更好,只能默默替她委屈,忽又想起,不免担心:云将军按你的吩咐一定能将叛军一网打尽,公主为何要吩咐留淳于劭一命,这不是留下后患么?
淳于月只觉心中发苦,喃喃自语:都是淳于命脉,又能说得清谁是主谁是臣,谁是叛军谁是正统呢?
这话若是放在平常人嘴里已是大逆不道,可是从她嘴口吐出,却让人无从辩驳,若非十三年前那场变故,淳于劭又何须叛乱?
有林闽在前,她也不敢太慢,这些年来她虽很少回宫,对自己父皇的脾性却也未忘,契约的内容虽大部分在先前的意料之中,却也加入了不少始料未及的条款,而且条条都会辱及他的尊严,而为首的便是淳于国皇宫从此成为南宫逸的行宫,淳于皇族全都搬去偏殿,好让他来暂住时方便随侍。也就是说,她的父皇虽保留了皇帝的称谓,却不过是面子上的尊严,淳于国以沦为藩国,皇帝不如藩王。这对为了皇位可以弑兄的皇帝来说无异于毁灭性的屈辱,皇帝震怒,身边服侍的人又会有怎样的灾难?
果然如她所料,还未进得御书房,就有几个内监被嚎叫着拖了出来,被淳于月制止方才保住性命,几人趴地谢恩,她也无暇理会,不等通传就步入正殿,只见案上陈设散落一地,契约书跌落于地,林闽和几个小太监正跪着瑟瑟发抖,心下无奈,只躬身请安,皇帝还未开口,身旁的宠妃就尖刻挖苦:还以为四公主多大本事呢,急急被召了回来,到头来也只是卖国卖民,还搭上自己的父皇的江山,才勉强换得苟活性命!
不容于皇室
淳于月未回宫之前就曾三番四次上书进言,劝皇帝远离美色以挽回民心,其首当其冲就是这柔妃,而后回宫又对她不恭不敬,便让她怀恨在心,故而她夹枪带棒唯恐不能给她安一个大逆不道的罪名,以解心头之恨。
淳于月本就恨柔妃、兰妃这两姐妹秽乱宫廷,扰乱圣听以致皇帝倒行逆施,弄的朝里朝外怨声载道,此时这女人又如此言辞,不免也动了火气,出言讥讽:柔妃娘娘好骨气,若能以死殉节,我必百年供奉!
话音未落,皇帝呵斥声已在殿内回响,柔妃见皇帝护着自己,越发撒起娇来,数落淳于月侮辱她,又是一番哭诉,甚至为表真想寻死觅活,唬得皇帝慌了神,越发怒上加怒,将羞辱一股脑儿发泄在淳于月身上,抬手夺过柔妃手中的茶杯砸了过来,淳于月也不敢躲避,生生受了,一时额头乌青,茶渍满面,而她本已疲惫,被突如其来的攻击震得身形晃了几下才勉强站住。
皇帝口吐怨责,骂她败国卖民,将原本征得同意的责任一股脑儿的推到了她身上,她也不发一言,林闽慌忙想要替淳于月辩驳,被她一声喝住,虔诚下跪:儿臣自知罪孽深重,只想着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与其举国同葬不如苟全性命、以图后报,却因此辱及皇室尊严,祖宗颜面,还请父皇降罪!
皇帝怒不可遏,下令将她打入天牢,只待平定叛乱后再做定夺,淳于月俯首谢恩,任由内监引路将她送往天牢,也让她终于见识到了天牢的可怕,阴暗潮湿不透半点光亮,腌臜污秽之气铺天盖地而来,随着呼吸的气流进入身体,在胃里发酵膨胀,直至挤压掉所有的空隙,然后直逼口腔,淳于月浪迹江湖十年,餐风露宿、就地而眠也是常事,却也未能忍住,吐了个天昏地暗,这一天本就没有吃下什么,担惊受怕又受了南宫逸那样的折磨,哪里还经受得住,只觉天昏地暗直往地上沉,好在跟随的内监眼疾手快及时搀扶住,将她送入牢房,又让人收拾了才离开。
她不敢大力吸气,也不能屏息太久,只得放缓了节奏,让鼻尖慢慢适应牢里的气息,忽听斜对面有人细声议论:不知道又是哪个倒霉蛋被送了进来,不知犯了什么罪!
另一个男人口气带着些不屑:送到这里的不是因为不忿皇亲国戚鱼肉百姓,就是犯言直谏伤了皇帝那些心肝宝贝的心,除了这些还能有什么?
他们隔壁也起了个声音,语调极尽戏谑:要说倒霉,谁能跟柳状元比呀,能文能武得了个双魁之名,却偏被这名所害,竟被二公主强留做面首,他偏偏又恃才傲物,最终落得个天牢之灾,只怕这一辈子也别指望出去了。
忽然一个极小的声音神秘道:昨日放我去小解时听牢头们在议论,内乱起了六个月,现在又被尤国围困,只怕淳于国是无望了,你没瞧见我们最近三天两头没有吃的吗,听说外边也好不了多少。
此话一出顿时乱遭起来,杂七杂八议论纷纷,淳于月回宫不久,又遇上平乱之事,无暇去听皇宫轶事,此时听起二姐之事,不免痛心,一口气太急被呛了个正着,咳嗽不止,牢里顿时安静下来,一人揣测着说:怎么听着是个女人?
另一个忙道:莫非是什么妃嫔!
此番猜测引起一阵嗤笑:皇帝的妃嫔就是犯了再大的错也不会送到这里来,皇家颜面还要不要!
一个人忽然狠狠道:管他什么皇家颜面,要我说这次被尤国灭了才好,免得受这昏君涂炭!我们只怕也能挣条活路!
“我说…”忽然一个清俊的声音传来,虽身处暗室,也未失去本质:皇帝再昏庸也是淳于国自家的事,怎能假手他国来固本清源,自古亡国之民贱如蝼蚁,又怎会好的了。
戏谑他的人道:我说柳状元,你就不怕老死这里?
他哈哈笑道:我柳庄平胜在乐观,自古国家兴衰、朝代更替自有定数,乱世必有明主显,你我又不能出去,唯有静待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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