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岁那年父母双亡,纳西索斯第一次见识到了人情冷暖。
葬礼过后,亲戚们聚在一起,商量谁来照顾他。他们眼神闪躲,黑压压地围成一个圈,背对着他窃窃私语。
“我刚贷款买了房子,哪有多馀的钱。”
“不是我不想,可是我家已经有三个孩子了……”
“姐姐姐夫走得也太突然了,什么遗產也没有。”
他们压低的声音,就像苍蝇一样嗡嗡作响,纳西索斯缩在墙角,把头深深埋进膝盖。
他被家族里的人推来推去,最后那些人极度不情愿地选择了轮流照顾他。儘管他们提供的住所只有储藏室和阁楼,但他们依然认为这已经是最大的仁慈。世上再也找不到像他们这样善良的亲戚。
他们瓜分了他父母的房子和一些旧物,声称是抚养他的费用,毕竟除了住所,他们还要提供给他食物和供他上学,这可不是个小数目,当然应该由他自己承担。
没有人关心他想什么,会不会孤单,在学校有没有朋友,纳西索斯变得越来越不爱说话。他开始失眠,整晚整晚的做噩梦,梦见当年双亲遇害的景象,醒来一身冷汗,蜷缩成一团,惊恐又急促地喘息。
亲戚的冷眼,同学的孤立,慢慢地,那些负面的情绪在他心中扎了根。每当遇到不公正的待遇,怨气就像雨水一般,滋生着名为恨意的种子生根发芽,在他心底疯狂生长。
他开始怨恨起了当初残害他父母的兇手,如果没有那两个人,他父母不会死,他不会过得如此悲惨。
而那两个歹徒,至今都在逍遥法外,因为他们属于某个黑帮组织,黑帮又和政府有勾结,导致他家的案子一拖再拖,最后不了了之。
曾经,他也相信正义会拯救他,坏人一定会被抓住,他们一定会受到惩罚。可是随着时间流逝,年龄增长,他渐渐认识到了世界的残酷。社会有它的生存法则,这个世界,从始至终都遵循着弱肉强食。
法律?公平?
那些明面上积极阳光的东西,一到黑暗处就会化出原形,彰显它的本性。
一个弱小的人是不配拥有公平的。想要得到正义,他只能靠自己,只有让自己变得强大,他才能得到正义的垂怜。
这种想法在他心中根深蒂固,并驱使着他付出了行动。刚上高中的纳西索斯,毅然輟学,加入了当地的黑帮。靠着对组织的忠心和不要命的狠劲,他用了不到不到三年的时间,从底层人员爬到了核心干部,成了头领最赏识的部下。
终于有一天,他靠着黑帮的人脉,找到了那两个兇手。
他用极度残忍的手法杀害了其中一人,又把另一人逼疯,关进精神病院,让他日日为自己犯下的罪行懺悔,永生不得自由。
当他做完这一切,他以为他的噩梦结束了,他终于可以睡个好觉。
然而可怕的是,事情并没有结束……
没过多久他就发现,他胸口的那股怨气依然没有得到平息,他依旧很痛苦。
他常常看着一个地方发呆,晚上即使没做噩梦也睡不着,精神很差,吃的也很少。
他想不通,明明已经亲手报了仇,以后的人生应该更加轻松才对,为什么他依然觉得有股无形的压力,压得他喘不过气。
就在这时,欧洲的军火头子德里斯不知道从哪里得知了他的过去,竟亲自来拜访他,并向他透露了x小姐的消息,告诉他当年那两个兇手所用的枪械就是x小姐出售的,声称只要他加入他的势力,他就帮他復仇。
于是他再次有了目标,把仇恨归结到另一个人身上。
他不断暗示自己,只要x小姐死了,他就能得到救赎。他义无反顾地投靠了德里斯,就像当初輟学加入黑帮一样果断。
他听从德里斯的安排,整容成x小姐的初恋——森田纯一的样子接近她。为了引起她的注意,他派人在新加坡截了她的货,给她布下陷阱。等她上鉤,去圣托里尼找他,他就用事先藏在背后的枪,一枪击中她的心脏。
至此,他的痛苦一定就能结束了。
他原本是这样想的。
他原以为他已经看淡了生死,就算杀不了x小姐,他也能下决心和她同归于尽。
可是真当x小姐掐住他的脖子的时候,他又害怕了。
原来人在濒死状态下,真的会对死亡產生恐惧。
同样的绝望,在叙利亚,萨沙敲断他一条腿的时候也发生了。
在那个脏乱的屋子里,他发着高烧,无数次对死亡產生了恐惧和绝望。而这种感觉,竟奇怪地和他内心最原始的痛苦產生了共鸣。
昏迷的那些天,他反復困在父母被杀害的梦境中。
母亲声嘶力竭地叫他快跑,他害怕极了,想跑,低头却看见自己的双脚陷在黑色的泥潭里。那些厚重的泥潭像胶水一样,死死黏住了他的脚。
他跌坐在地上,恐惧地往后退。眼前的画面变得癲狂,他看到倒在血泊中的父亲,还有披头散发的母亲,他们叫他快跑,那个声音犹如无形的束缚,紧紧锁住了他。
没有兇手,没有x小姐,他的梦境只有父母和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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