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屏住呼吸盯着石房入口,外面细碎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听起来像是只有两人。有一分钟功夫,一老一少踱步走了进来,年轻的带着棒球帽,帽沿压得很低,老的那个看起来有八十多,但是腰还不弯,走路仍有精神,一副道骨仙风。看到进来的人,我差点把眼球瞪出来,又惊又喜又悲伤又失望,复杂的情绪控制了我,我愣在那儿傻傻说不出话。
那年轻男人还在一本正经,四处观望着石房,扭头的动作过于做作。过了一会儿,他忍不住低下头对身边的老者说:“爷爷,景区就要关闭了,别溜达了,我们走吧。”
老者忽地拍了下他的脑袋瓜子,脸上的表情有点儿无可奈何。“你别装了,我们都认识。”
说罢老者转过身看着老潘,目光警惕而尖锐。
“哦,都认识啊,那就好办多了。”年轻人尴尬地笑了笑,对着老潘鞠了一躬。“哦,您是……老潘吧。坦白说,咱们进程需要快一点了,景区快关了。我的身份呢,是个警察,别的就不用多说了吧。我们现在想要带走您身边的这位小兄弟,叫罗莫伏的,他没编个别的名儿骗您吧?你们呢,也不用做无谓的抵抗了,我们还是和平解决问题,动枪动武什么的,伤了和气对谁都不好,是吧?”说完,他还捎带瞪了一眼站在老潘旁边的徐星儿。
我想了一百多个营救我的场景,有好莱坞大片一样惊心动魄的,有盗墓片一样匪夷所思的,有唯美的,有沧桑的,有充满血腥的,有霸气英雄的,可是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的方式。我感觉只有张自成才能在如此紧张的时刻,制造出如此搞笑的喜剧效果。想起清凉山上他对着黑暗喊“别乱动,我是警察”,想起在公安局他讲了半天墨家之后对着村民说“砸玻璃的钱,就不让你们赔了”,这绝对是可以自成一派的张自成式营救——喜剧派!但是,就像蝴蝶效应,有很多事情随着张自成的出现突然开始变得匪夷所思了。
比如张自成没死,是不是因为徐星儿放了他们?那么徐星儿的身份真的是秦墨吗?再比如,这里知道那个晚上徐星儿应该杀掉他们的人,除了当事人就只有我和李天明,老潘一直在山下等着,肯定不知道徐星儿该杀的人究竟长什么样,但是李天明在外面正准备围猎他们,一会儿进来看到张自成,不是穿帮了么?那还能有我的小妞儿的命在?
细思恐极,我脑袋上又开始冒冷汗,越想越觉得这不是我期盼中的营救,我们全部都死定了。这张自成太不靠谱,没有墨七,还带了个这么瘦弱的老人家,还认识老潘,这是要救我出去呢,还是在自投罗网呢?
我正胡思乱想,突然发现老潘的表情比我还要惊悚阴森,他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半天,才吐出了一句话。
“没想到您亲自来,更没想到,最终掉进这陷阱里的,是我!”
“潘史文,有些秘密就是要长眠于地下,你为什么就是放不下,一定要探索自己不能承受的东西?”
“执念太深的人是您。您一直觉得楚墨才是墨家秘密的守护者,墨者真正的传承人,这是错的!楚墨保守的这艘墨家千年老船早已不能使用了,进海就沉,而秦墨在历史的变化中不断地完善着墨家,我们才是最值得托付的墨者!”
“执迷不悟。”老者淡然一笑,那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我却搞不懂他这么大岁数,是什么给了他这种志在必得的自信呢?
老潘的脸上突然也出现了一种难以形容的杀气。“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们绝对不会放弃,你们也不用啰嗦了!”
老潘的话像是一个暗示,话音未落,徐星儿就从身后的斜跨大背包里“呼啦”抽出一东西来,竟是一把黑乎乎的木剑,看不出是什么木头做的,剑头儿已开裂,剑尖儿里看得到一些奇怪的紫红和墨绿的颜色。剑柄上没有任何花纹,甚至连个字儿都没有。
“这……这个时代不可能出现的东西!”张自成看到徐星儿手里的那把剑突然愣住。看着他惊愕的表情,我想起他说我爷爷的伤口是这个时代不应该有的东西刺杀的,难不成是徐星儿手里的这把吗?
老者看了一眼徐星儿,也是微微一震。“墨家钜子七十多代,钜子剑寥寥数把,小丫头居然有一把。可惜啊,这德者剑拿在无德之人手中,既不能调动墨者,也不可能使出什么墨法。”
徐星儿淡然一笑,一反平常那俏皮的模样,满脸阴森,与老潘的表情如出一辙。“老头儿,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你不了解我,怎么知道我使唤不出什么墨法?”
徐星儿说完这句话,洞里的灯突然全部熄灭,我们在地下石室,又是傍晚,没有一丝光亮可以透进。顿时我眼前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空间里,突然响起一阵鬼魅的呼喊,犹如女人凄惨绝望的哀嚎,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好像就围着我们在转圈儿。声音中带着低低的幽怨,嘟嘟囔囔还在说着什么,恐怖的是一点儿听不懂,就听出来是徐星儿的声音。这声音震得脑袋嗡嗡作响,闻者一时心乱如麻。就在这时,张自成打开手电,光亮之下我看清眼前的一切,还不如看不见!
徐星儿的脸已不再是往常那样美丽可爱,表情扭曲到夸张变形,嘴里还不停地嘟囔。更加惊悚的是,她身边明明没有任何东西,可在手电光的照射下,墙上却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黑影。那黑影太巨大了,不可能是我们任何一个人的影子,而且它还在墙上忽左忽右焦灼地移动,仿佛是一只被困住的二维巨兽。徐星儿用左手指着剑尖儿将手中木剑向上微微一挑儿,竟把她身后的黑影从石墙上由平面挑成立体的,那黑影瞬间变得庞大而丰满,脑袋顶到石房的上端,张开它满是獠牙的大嘴,一口把老者的脑袋含在嘴里,只听咔嚓一声,它把老者的脖子咬断了。老者的身体连着他一点儿残断的脖子,“呼”地倒在地上,脖子上的鲜血如柱喷射而出,溅了我满脸满身。我听着它嘴里嚼着老者头骨发出的可怕声音,心脏差点就停跳了。
我的天,这玩意儿可以让自己的身体变得很平面以至于就像一个影子,又可以变得很立体,难道这是徐星儿奇养的猛兽么?这丫头简直就是一个魔鬼啊!我正想着突然那黑乎乎的东西瞪着凶残的眼睛就向我的脑袋扑了过来,我“哎呀”一声惊叫,感觉已经无处可逃的时候,突然张自成冲过来用一个什么东西从我身后捂住了我的口鼻。
我拼命挣扎着大喊:“你神经病啊,捂我嘴有卵用,赶紧跑啊!”
张自成不听我的,仍紧紧用一个口罩扣住了我的口鼻小声说:“那丫头放毒了,你看到的都是幻象,这幻象能让你亲手杀死自己,快戴上!”
就在这时,我看到那只惊悚的大脑袋已经靠近了我们,两只巨大的毛乎乎的手掌左右夹击,就要把我们俩生生拍死在它的手中。我使出浑身力气带着张自成一起完成快速的翻滚,感觉那长满尖锐的黑绿色长指甲的大巴掌就从我脸旁划过!由于我力量太大,张自成的额头在石柱上一擦而过,差点就被我带着一头撞死。
张自成破口大骂:“你妈的,你要走出幻象,找到自己看到现象的破绽,否则我他妈也要被你连累死!你看到的都不是你能信的,幻觉也能要了你的命!”
他这么一说,我突然想起二战时候德国人对犹太人做过的实验。他们把犹太人的眼睛蒙上,说给他割腕了,实际就是一小口子。德国人在犹太人身边放了自来水一点点滴流,那人最后真死了,症状是失血过多。也就是说,那人最后死于他自己的幻觉。
我看着地上的老者,他脖子里的血还在喷流而出。一个人哪有那么多的血可以流?我又用手抹了一把自己的脸,没有任何血迹。看来当我开始怀疑的时候,幻觉就开始被正确的潜意识战胜了。我捂着口罩猛吸了几口,慢慢眼前的那只巨大黑影也不见了。
老者没死,正和徐星儿以及老潘三人打在一起。说打在一起并不准确,老者绝对占上风,一招一式快如闪电,徐星儿跟老潘只能疲于招架,哪怕一次出手攻击的机会都没有。我实在看不出这老者使出来的是什么功夫,难道是墨家的么?只是一根烟的时间,徐星儿的手突然被老者扣住,她手腕一松,剑被空手夺下。同时那老潘也被老者一脚踢中要害,一个翻滚摔倒在地。老者手提徐星儿的钜子剑对准老潘的脖子,冷笑一声,“够了没有?”
这老头儿这么厉害,不但没中毒,身上还有如此功夫,怪不得老潘刚才脸色那么难看。老潘躺在地上看着正对着自己的破木剑,突然一笑,“你以为我们就这点儿本事了?”说完他吹了一声口哨,石室外没有任何动静。他表情一愣又吹了一声,还是没响应。我也纳闷老潘安排好的黄雀呢?耿天赐李天明他们不见了!
张自成忍不住了,“吹够了没?”说罢他抬脚向老潘的肚子就要踢。就在这时,老潘的背包里突然有萤火虫成群结队向外飞了出来,无数光点密密麻麻瞬间充满了石室上空,石室里的照明好像突然恢复了。这些虫子安静地犹如幽灵在我们头顶时而聚拢,时而散开,潜移默化变换图案。
“我得换个口罩,又产生幻觉了。”我用胳膊捅了捅张自成。只见他脸色很难看地说:“这不是幻觉!刚才这家伙是有意摔倒的,就是为了摔碎背包里的什么东西用来释放萤火虫。”
萤火虫是一种小型甲虫,世界上有一百五十多种,至今未被完全了解的有五十多种。我国常见的有黑萤、姬红萤、窗胸萤,但是现在飞在我们脑袋顶上的这些,绝不是常见的种类。比起姬红萤那些,它们更加小巧,行动更有规律,身上的光也很特别。萤火虫这种甲虫,一般是通过“灯语”交流和沟通。雌萤火虫会以很精确的时间间隔,向雄虫发出“亮、灭、亮、灭”的信号,时间间隔虽然很短,对于人来讲很难分辨,但它们却可以毫不费劲地准确判断对方的意思。大多数的萤火虫是有毒的。它们的唾液是一种高效的“麻痹剂”,当捉到猎物时,萤火虫用头顶上的一对颚,又称圈须,颚上面有沟槽连续对猎物注入有毒的唾液,使猎物失去知觉。我们都在抬头看虫子的时候,忽然觉得萤火虫群里有一种特别的更亮的光在一闪一闪,我感觉不对,低头一看,老潘不知什么时候手里多了一把小型拇指电筒。他不停地向萤火虫群打着奇特的强光,一闪一灭间隔很快,就好像是某种信号。在那光线的变换之下,萤火虫群突然改变方向,分兵两路,一路堵在这石室唯一的入口处,形成一面萤火虫墙。另一路聚拢起来好像一条通身发亮的小蛇向老者径直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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