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深露重,红烛上的火光翩翩舞动,柳拂晓浑身无力地靠在床架上。
而她的身后,躺着双目紧闭的孙老爷。她在这里坐了这么久,孙老爷压根就没动过,一直都是昏迷着的。
稍晚一些,有人进来帮她取了盖头,又卸去了头上的金钗。
“夫人,虽然老爷还没醒,但您既然进了孙家门,就是老爷的妻子,是必须要同房的。”
帮忙更衣的中年妇人见她盯着床上的孙老爷,耐心劝导。
妇人将她扶到床上,躺在了孙老爷身边。
柳拂晓没有说话。
她也不能说话。
二叔母怕她逃跑,下了软筋散。又怕她乱说话毁了婚宴,在软筋散起效后特意找到她,强行了灌下哑药。
软筋散会失效,哑药却不会。
也就是说,从今往后,直到她死,她都只能是个哑巴。
在一个月之前,柳拂晓从来不知道自已亲爹还有兄弟。
一个月之前,她也不会想到今天会是这样的场景。
柳拂晓的爹会些拳脚功夫,手下有个不大不小的镖局。
她娘据说来路不小,早年是哪家的贵女。只是家族落魄,她便也跟着受累,几经辗转到银屏县嫁给了她爹。
柳父的镖局虽然不大,养活他们一家三口却是绰绰有余的。
她娘毕竟是贵女出身,所以自小对她要求格外严苛,琴棋书画都是她娘一手教出来的。
只是当年的柳拂晓性情活泼好动,格外顽劣。比起柳母每日在家相夫教子的日子,她更喜欢像她爹一样,风里来雨里去。虽受累些,却很潇洒。
为此,柳拂晓没少挨她娘的训斥。
柳父平生只有两个人的要求拒绝不得,一个是她娘,一个是她。
然而在对女儿的教育上,柳父却第一次跟柳母意见相左。他主张遵从孩子的意愿,柳母却一心希望女儿能成为一个文静娴雅的大家闺秀。
争论到后来,夫妻俩各退一步,一个教她女子的技能,一个教她如何以一打十。
小小的柳拂晓承受了同龄人不能想象的痛苦。
要不是她聪敏,学东西也快,怕不是要被练成一个文不成武不就的废材!
可怜的柳拂晓,就在爹娘完全相反的教育下长到十五岁。
她虽生为女子,年少时却是周围大街小巷的大姐大,当之无愧的孩子王。
她爹是乐见其成,整天洋洋得意自家女儿有自已当年的风范,就是把她娘气了个够呛。
她娘教琴棋书画的时候,柳拂晓一点就通,她爹教武艺的时候,小姑娘也能吃苦耐劳,用她爹的原话说,叫“天赋上佳”。
可偏偏就是这女红,愣是学不会!
教女红第一天,柳拂晓把自个儿手扎了个窟窿;第二天,她绣了几个黑点几段长线,看起来颇有“留得残荷听雨声”的风流写意;第三天,她绣了一团乱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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