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酒糟鼻老头缓缓站起,翻起厚眼皮,双目精光四射:“魔刹天的妖怪果然了得,不过我胡老糟想亲自拜会一下你们的魔主。”
我恍然道:“原来他就是混沌甲御派的掌门胡老糟。嘿嘿,看来罗生天十大名门中的另九个把他们给卖了,否则怎会坐视不理?”
“各门之间,关系错综复杂得很。虽说共属罗生天,但也明争暗斗。”海姬轻叹一声:“他身边的虬髯大汉便是清虚天十大名门音煞派的大长老柳宗元。”
胡老糟的笑声响彻云霄:“你们魔主呢?怎么还不出来?难道堂堂魔刹天的魔主不敢现身,只会派些虾兵蟹将来搅和吗?又或是看不上我们混沌甲御派,吝啬出手指教?”
水六郎一伙纷纷怒斥,突然,一个清雅冷漠的声音从飘香河底传出:“请胡掌门见谅,本人一时沉醉于河底镇魂塔内的奇象,倒忘记今日之约了。”
水波荡漾,清澈的河水忽然汩汩翻涌,两道水流缓缓升起,绕着河面,缓缓流转成一张座椅的形状。一个青衣人斜靠在晶莹明澈的水椅上,风姿清贵,目光深邃,全身滴水不沾,随着水椅冉冉升空。
刹那间,我浑身僵硬,冷汗贴着额头滚落到鼻尖上。是他!竟然是那个杀死吐鲁番的家伙!原来他就是魔主!
云大郎、水六郎等妖怪齐齐跪倒,口呼魔主。海姬和我面面相觑,我心如死灰,早就该料到他是魔主。除了魔主,还有谁能把修炼了六千年的吐鲁番逼得走投无路?
停在半空,魔主洒然道:“既然胡掌门等得不耐烦了,想必柳长老也是一样。你们一起上吧,我还有要事,不能多陪二位。”
满场哗然,谁也没想到魔主的口气这么狂妄,竟然要以一敌二,对手还是罗生天、清虚天十大名门的掌门、大长老。要是换了别人,早被耻笑。只有我和海姬清楚,他完全有实力说这样的话。
“果然是能令整个魔刹天都臣服的魔头,够气魄!够胆色!”胡老糟怒极反笑,上前一步,仰头直视魔主,酒糟鼻红得透亮。柳宗元一言不发,仔细打量魔主,看似平静,手上的青筋却一根根暴起。
“天地之初曰混沌,而后分阴阳,万物始有序。反朴归真,重返无序天地,曰混沌甲御术。”魔主淡淡地道,座下的水椅无声融化。他从半空中,一步一步走下来,步履悠闲,犹如踩在了有形的阶梯上。
胡老糟面色陡变:“你怎么会知道混沌甲御术的秘诀?”
“我以为你早就清楚了,原来还没有。”魔主从容站在河面上,一拳击出,水波向上涌起,再次流转出一张波光涟涟的水椅。
“明白了么?”
“阁下不用一再炫耀你的妖术!”
“妖术?这是贵派的混沌甲御术。”魔主轻轻摇头:“须知天地万物,都遵循混沌原理,包括这飘香河中的悠悠流水。水无定形,但盛在容器里,便有了形,这就是无序和有序的转换,你懂了么?”神色恬定,简直就像老师在教学生。
我心中狂震,没错!把水变成座椅的法术,的确遵循的是混沌甲御术的奥义!但魔主这一手,表面上看不出任何混沌甲御术的影子。
他已经修炼出了全新的境界!就像是脱蛹的美丽蝴蝶,和从前的毛毛虫完全不同了。
胡老糟浑身冷汗涔涔,僵立许久,猛地喝道:“嘴上说得再漂亮也没用,动手吧!”纵身向魔主扑去,双拳挥动,拳风发出猛烈刚劲的呼啸声。
“混沌甲御术的精髓不是破除物理的秩序,而是转换。所以出手时,务必要柔和。”魔主淡淡一笑,迎着胡老糟,一拳击去,云淡风轻。他的右手也不闲着,一掌拍向边上的柳宗元,看似速度十分缓慢,但眨眼间就逼到柳宗元身前。
柳宗元大吼一声,声音竟然化作了一道有形的青色气箭,箭身足足有水桶般粗大
,箭头锋锐,带起眩目的青光,声势惊人地射向魔主。
所有的人妖都凝声屏息地观看。魔主的拳头和胡老糟的拳头撞击在一起,出乎意料地没有一丝声响。胡老糟跟跄后退,魔主傲立不动,右手手指轻轻一弹,把柳宗元的气箭弹开,左拳再次击向胡老糟,右掌继续拍向柳宗元。
柳宗元不停地大吼,仿佛一个个晴天霹雳,震得天地颤动,风云变色。吼声化作一道道青气,青气急速缭绕成一只狰狞巨兽,在空中张开大口,向魔主咬去。另一边,胡老糟已经和魔主交击了十六拳,也连退了十六步!
再接一拳,胡老糟忽然不动了。魔主漠然一哂,身后出现了一面妖异的菱形明镜,镜子里探出一只手,一把就抓住了空中的巨兽,拖进镜子。巨兽凶猛挣扎,但还是被一点一点拽入了镜子,消失不见。
“柳长老难道没有听说过,无声胜有声吗?”魔主的声音虽轻,却完全压过了柳宗元的吼声。他右掌穿过纵横密实的青气,轻轻印在柳宗元头顶上,后者烂泥般瘫软在地。与此同时,胡老糟依然僵立不动,鲜血从双眼、双耳和鼻孔里流下,早已停止了呼吸。
“师父!”何平惨叫一声,扑上去抱住了胡老糟。全场鸦雀无声,每个人都在情不自禁地发抖。十八拳击毙胡老糟,一掌打死柳宗元,这样的力量,这样的人物,整个北境还有谁可以抗衡?即使是水六郎他们,眼中也露出深深的畏惧之色。
我这才明白了赤练火的用心,她说得没错,在魔主面前,我根本没有一点机会。
“本人楚度,如果没有人再来赐教的话,我先告辞了。”魔主目光平静,对云大郎道:“接下来的后事,就交给你了。”轻飘飘地飞起,像一朵流云翩然消失在天际。
颠三倒四派、狮吼秘道门、金刚门的弟子们个个呆若木鸡,忽地发一声喊,四散逃离,转眼走得干干净净。空旷的场地上,只剩下何平一个人抱着胡老糟的尸体,失魂落魄地站着。周围的人群开始鼓噪议论起来,有人叹道:“树倒猢狲散,这三大派从此在北境除名啦。”
“小无赖,你怎么啦?”海姬推了我一下,我怔怔地看着她,惨笑道:“刚才魔主说他叫什么?”
海姬奇怪地看着我,答道:“他说叫楚度。”
我浑身冰冷,血液仿佛也冻僵了。楚度,他真的就是楚度。冻僵的血液刹那间又激烈地沸腾,我嘴唇不停地颤栗,他就是楚度,就是害了师父一生的妖怪!
“幸好今天你没有现身。”海姬拉住我的手,心有余悸。甘柠真漠然道:“我们该离开了。”
我一动不动,呆呆地望着远处的云大郎,他依然低垂着头,捧着黑包袱,沉声道:“林飞来了没有?请现身相见,了却一个月前的战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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