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顿,终于缓慢而冷淡地点了下头。
我大为高兴,笑道:“刚见到你时还以为你性子孤僻呢,哪知也是个面冷心热的。你好,我是穆非,你叫什么名字?……让我起来好不好?这册子我还没怎么看,这会儿过招,我准输。”
“也?还有谁……面冷心热?”
低低凉凉的声音,极悦耳。
“我的一位朋友。”站在他身边,我比划了一下,“他与你差不多高,身材也差不多。刚进来时,我还以为是他坐在灯下,吓了一大跳。”
“……朋友?”
“是的,我心里常不自觉地把他当作朋友,虽然他看上去冷冷的,嗯,就像你这样。来时听说他生了病,也不知道现在好了没。你借我纸笔,好不好?待会儿我想写封信回去问问。”
他看我半晌,黑黑的眼里深不见底,我一愣,看着他发呆。
这古里古怪的家伙。
不知表面的冰冷融化之后,会是什么样子。不过他愿意陪我过招,想必人是不错的。
更何况他身上还有我十分熟悉且乐于亲近的薄荷味道。
“对了,说半天的话,你还没告诉我叫什么。”
他静静地看着我,说得很缓慢:“容珩。”
我一听,不由笑出来。
连名字都这么像。
他却瞬间没了表情,移步至书桌旁坐下,取了书在手,头也不抬,冷冷问一句:“有问题?”
“啊?没有。有道是‘君子比德于玉’、‘君子无故,玉不离身’。珩者,佩上玉也。好名。”
这一次他不再理我,看书去了。
我一笑摇头,找杂役租木桶泡澡去。
一只木桶半年起租,租银五十文;泡一次澡,热水十文。
洗浴之地黑乎乎,似乎窗还不关风,越泡越冷,忙草草擦了头发裹了中衣,一路飞快跑回室内呯地推开门,直接跳上床蒙进被子里。
算算一晚上已欠了六十一文钱,不禁更冷上三分。
薄薄的被子一点份量都没有,看着容珩床上的,我暗自垂涎,真恨不得抱了来盖身上。
写信向简宁要钱,他大约又会为我担半天心。
明于远呢?
更不行。
要是这会儿他在这,还可以与他挤一挤;要他寄钱?怎么想怎么觉得古怪。更何况他原本事多,现在监国只怕更忙,何必令他分心?
唉,也不知现在都城中是怎样的情况,;不知阿玉要我到书院里来做什么;不知道明天起凌晨三四点能不能起得来;还有这面具要不要除下来?
看那容珩,似乎一时半会儿是不会睡的……
喷嚏声中,我反反复复在床上折腾;把自己裹成茧状,越缠越紧,仍是冷。
是在一阵拉扯中醒过来的。
睁开眼时,容珩正面无表情站我床边,手中捏着他那特软特轻的被子的半个边,另一半……
我忙不叠坐起来,着火一般把被子全部扔进他怀里:“对不起对不起,可能昨夜太冷了,把你的被子拿来了。你……你没受凉吧?”
他一言不发,转身把被子放床上,洗漱去了。
我这才注意窗外已经有了说话声。
这就要起床了?一片漆黑中去那斋堂读书?感觉还没睡到两个时辰,我哀叹一声。
太不人道了,读书真的必须这样三更灯火五更鸡似的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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