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够照亮整个山洞。这样的手笔,的确是惊世骇俗。
“周文王?”管一恒也喃喃地说。
“应该是了。”叶关辰指着八颗明珠旁边刻出的符文,再指指地上的水流,“世传伏羲氏创先天易,神农氏创连山易,轩辕氏创归藏易,周文王合诸易而造《周易》。如今连山易与归藏易都已失传,唯遗周易。这里的符文和水流符阵,便有连山易与归藏易的手法,与后世所演的周易有所不同,却又糅和得极好,非周文王不可。”
管一恒环视四周:“他哪里来的这些珍宝?”八颗夜明珠旁边还各有五色石镶嵌成的八卦图,红的是玛瑙,白的是砗磲,绿的是碧玉,黄的是水晶,黑的是黑矅石,在当时都算得珍宝了。
叶关辰淡淡地说:“纣建鹿台,聚天下珍宝,周灭纣,纣王于鹿台衣宝玉自焚。不过这些珍宝并非火能烧得尽的,扑灭了火,珍宝自然归周。周文王不宝珠玉,大约是都拿来建了这里。”
他这时候才转头望向山洞中间的九鼎,轻声说:“他要用这九只鼎来布阵,保周家气脉万万年。九九是无尽之数,九宫八卦,调转天地,如果不是这九鼎中有一只是假的,也许周朝就真能绵延不绝了。”
九只鼎看起来是一般大小,其形制都跟叶关辰家地下室里那一只完全相同,只是每只鼎上所铸的妖兽形象不同。每只鼎都被弯曲的水流环绕相联,形成一个整体。在鲸目明珠的照耀下,这些鼎上的图形栩栩如生,似乎呼之欲出。千百妖兽齐聚,透出一种难以形容的威压,就连天生御凶的幼幼,到了这里都似乎有些畏缩,把小身子用力地偎在叶关辰颈间,像个毛围脖似的。
不过一眼看过去,就能发现其中有一只鼎颜色特别黯淡,上头生的铜锈格外厚重,厚到连鼎上的图案都完全看不清楚了,完全没有其余八鼎那种无形的威压。
“这只是假的。”叶关辰走过去,用一根手指戳了一下左边的鼎耳。
这只鼎耳上铸的应该是腾蛇,蛇头攀在鼎耳顶端,还伸出一根蛇信在口外。然而现在蛇信已经不见了,鼎耳上堆满厚厚的绿锈,叶关辰拿手一戳,半截鼎耳居然就掉了下来。
“这里潮湿阴暗,又有阵法消耗,非金铁之英不能维持。”叶关辰讥讽地笑了笑,“这些凡铜怎么顶得住?八只真鼎,保了周朝八百年,并非姜子牙之功啊。”
管一恒站在裂缝附近的那只鼎旁边,“这只的封印已经松动了。”那鼎上有几块地方虽然也布着薄薄的铜锈,但铸印的图案已经消失,变成了光滑的空白。裂缝正是穿过了这只鼎的脚下,破坏了环绕着它的水流,将水引向了山外。
“蜮就是从这里逃出去的。”叶关辰弯下腰,摸了摸一只鼎足。鼎有三足,其余两足上一只铸着一个小孩模样的精怪,双手抱着鼎足;另一只上则是条虫子,却生着一张人面;唯有这只足是光滑的,想来原本就该封印着蜮才是。
环绕九鼎的水流本来都不曾接触到鼎足,只是从它的腹下及鼎足旁边流过去,然而这条新生的裂缝恰巧在这只鼎足下面,于是鼎稍稍有些欹斜,鼎足陷在了水中,蜮就是沿着这条水流逃走的。
“这里应该是梼杌的位置。”叶关辰点了点鼎腹处的一处空白。刚才他只戳了一下那假鼎,就沾了一手的绿锈,而这真鼎上的铜锈却仿佛用颜色染上去的,随便他怎么摸都不沾手,不像是锈蚀,倒像是某种保护层了。
管一恒看了看:“因为旁边这只妖兽是……商羊?”
叶关辰笑了:“孺子可教也。”
空白旁边铸的是一只怪鸟,只长着一只脚,舒展着翅膀仿佛在跳。这些鼎上所有的图案都是浮铸的,在珠光照耀下栩栩如生。但这只鼎上的妖兽却是特别的生动,尤其是这只商羊,仿佛随时都会从鼎里挣出来似的。管一恒正在仔细观察,突然间看见商羊的眼睛竟然动了一下。
“它在动!”管一恒下意识地已经摸出了符咒,险些抬手就糊商羊一脸。任是谁在这种地方突然发现鼎上的图案是活的,都会吓一大跳吧。
叶关辰倒是很随意地嗯了一声:“春秋时期,商羊曾至齐,齐侯大怪,召孔子问之。孔子答此为商羊,见之则急告民整治沟渠,预防大雨。可见商羊虽然也为灾,但若能识其警报,也能预防灾祸。这与梼杌全然为恶又有所不同,所以将两兽放在一起,也能起到一点克制的作用。现在梼杌跑了,商羊失去了克制,当然也要渐渐开始挣脱封印了。其实你如果去仔细看看咱们地下室里那只鼎,凡空白处旁边的妖兽,有时候也会眨眨眼睛动动翅膀,就是因为封印不完全的原因。”
“可是我还是不太明白。”管一恒警惕地盯着商羊,“我刚刚才想到,其实梼杌可以放在这里,同理,混沌也可以啊。为什么你不说这是混沌的位置?”
叶关辰失笑:“刚刚还夸你孺子可教呢……你好好看看,其余几个空白的地方,哪里该是混沌的位置?”
管一恒脸上一热,绕着鼎仔细看了一圈,才略有些犹豫地点了一个位置:“这里?”
“理由呢?”叶关辰含笑问,并不先回答他是对是错。
管一恒抓了抓头发,莫名地觉得有点像上学的时候回答老师的问题,既觉得能答对,又害怕万一答错:“因为这旁边的是狴犴。狴犴为龙九子,好讼,能明辨是非,秉公而断。而混沌颠倒善恶,食善人护恶人,所以要把狴犴安排在它旁边,以便制衡。”
叶关辰这才真的笑了:“嗯,这答得好。”
狴犴形似虎,又名宪章,常装饰在狱门或公堂上,算是比较常见的纹饰。叶关辰看着这只端坐的狴犴,轻轻叹了口气:“龙之九子中,除了了睚眦好杀之外,其余并无恶行,狴犴更是明公之兽,然而现在也被封印在这鼎里……”为了制衡混沌,牺牲了狴犴的自由。
管一恒沉默着没有说话。许多天师都认为,妖兽“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只有错放,没有错杀的,然而仔细想想,有多少妖兽真的是恶不可恕呢?
如狴犴这种,虽然有威,但如果没有人先去激怒它,它一般是不会伤人的。更不必说性好音乐的囚牛,或者只爱负重的赑屃,其实都与人无大害。更甚者有些妖兽还可入药,更是有益无害了。可是就因为它们是妖兽,所以被杀被灭,都被认为是理所应当的……
叶关辰默默地站了片刻,自己摇了摇头:“毕竟时代已经不同了,养妖一族原本是想要以妖制妖,并与一些无大害的妖兽和平相处。然而如今这个时代,已经没有妖兽的容身之处,养妖也毕竟是不合时宜的事了。”
科技的发达,城市的扩张,连普通野兽的生活空间都被挤压,何况本应该生活在深山大泽这些人迹不至之处的妖兽呢?而时代已经不再需要养妖,也许把它们封印起来,反倒是最好的结局。
“补全九鼎,我的任务也就完成了,关家最后的使命也就结束了。”叶关辰轻轻叹了口气,把梼杌拖过来,又从口袋里掏出镇压着混沌的五铢钱,开始施法将它们重新封印回鼎中去。
梼杌和混沌化成两线乌光归于鼎中,空白的部分重新浮现出图案,原本似乎马上就要挣破鼎面飞出来的商羊垂下一点翅膀,又变成了一个安静的图案。
鼎上还有最后一处空白,那是雍和的位置。旁边铸的图案是个无头鬼,张着手臂乱抓乱舞。叶关辰脸色有些苍白,看着却噗地笑出了声:“无头便不知恐惧,这倒也想得好。”
“你还能坚持吗?”管一恒一直在旁边仔细观察着他封印的手法,“要不然我来,你在旁边指点我?”
叶关辰想了想,点了点头:“你跟雍和交过手,应该有所了解。封印的手法基本是固定的,但也可以因妖而异,略加变动。你先想想,可以用什么办法?”
管一恒已经发觉他三次封印妖物用的手法的确有细微的不同,但现在叶关辰这么一说,才觉得恍然大悟:“譬如封印九婴,既要止水,又要治火。土克水,而水克火,所以五行之中用土之法,最为有效?”
叶关辰含笑点头。管一恒得到肯定,下面的话就更流利了:“雍和制恐,而旁有无头鬼,无头即无智,无智即不知恐惧。所以封印雍和,应特别封印其灵识。”
“很好。”叶关辰赞赏地点头,“你学得很快。那来试试吧,没关系,如果一遍封印不好,还可以取下来再封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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