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没有掌舵的人。”史汪对坐在面前六把不同式样椅子里的六个女人说道。这个房间的布置非常混乱,两张大厨房桌靠在墙边,上面整齐地排列着钢笔、墨水瓶和沙瓶;房间的角落里摆放着各种长度和粗细的蜡烛,以及一些截然不同的灯盏,有的只是上釉的陶灯,有的则镀着黄金,被用来提供晚上的照明。一片金、蓝、红交错的伊利安丝绸地毯覆盖住久经磨蚀的粗木地板。她和莉安坐在地毯的一侧,其他人坐在地毯的另一侧,她们两个因此成了其余人目光的焦点。打开的窗板上满是裂缝,有些窗口上只挂着油布,一阵阵微风从窗子吹进来,却无法降低屋里的温度。史汪告诉自己,她不会嫉妒这些女人的导引能力,她肯定已经度过那段时期了,但她确实嫉妒她们遏止出汗的技巧,她自己已经是汗流满面了。“你们现在做的所有这些事情都是在演戏,你们也许可以互相愚弄,甚至愚弄盖丁——但如果我是你们,我就不会指望这些,你们不能愚弄我。”
她真希望摩芙玲和波恩宁没加入这次的谈话。摩芙玲虽然有着一副与世无争的外表,有时候似乎完全不理会眼前发生的一切,却会对任何事都表示怀疑。这位头上已经有了灰丝、身材矮胖的褐宗两仪师要看到六条全身覆鳞的鱼才会相信鱼是有鳞的。波恩宁是位漂亮的灰宗两仪师,她有着暗蜂蜜色的头发,一双蓝灰色的大眼睛让她总像是正在为某件事感到吃惊。与波恩宁相比,摩芙玲简直就变成了容易受骗的单纯女子。
“爱莉达已经将白塔掌握在手中,而你们知道她会搞砸兰德·亚瑟的事。”史汪轻蔑地说,“如果她没有惊惶失措地在最后战争前驯御他,那就是我们的好运了。你们知道,无论你们对能够导引的男人抱有何种程度的厌恶,红宗的厌恶都会是你们的十倍。现在应该是白塔最强大的时刻,但白塔却陷入了有史以来最虚弱的状态,需要有一个睿智的领导者统治白塔,它却落入一个傻瓜手中。”她皱了皱鼻子,逐一望向对面六个人的眼睛,“而你们只是坐在这里,放下帆篷,随波逐流。如果你们不同意我的说法,那你们能否告诉我,你们有没有做过比咬手指和吹牛皮更有意义的事?”
“你同意史汪的看法吗,莉安?”爱耐雅温和地问。史汪从来都无法理解沐瑞喜欢这个女人的原因,想让这个女人去做任何她不想做的事,都会像捶打一只装满羽毛的麻袋一样徒劳无功。她不会支持你,也不会和你争辩,她只会平静地拒绝有所行动。即使是她交叠双手坐在椅子里的样子,也更像是一位正等着和面的妇人,而不是两仪师。
“我同意其中的一部分。”莉安回答。史汪瞪了她一眼,莉安却丝毫也不在意地继续说道:“对于爱莉达的说法确实没错,爱莉达会搞砸兰德·亚瑟,就像她搞砸白塔一样。而其余的,我知道你们努力地将尽可能多数的姐妹聚集在这里,我也希望你们能以同样的努力采取行动对付爱莉达。”
史汪重重地哼了一声,她刚才经过大厅时,大概看了一下桌上那些被努力审阅的文件——物资清单、重建木材的分配、砍伐树木、修理房屋和清挖水井的工作安排——仅此而已,她没看见任何一份可能和爱莉达有关的报告。这些人计划在这里过冬,只要一名知道沙力达的蓝宗两仪师被捉住,在奥瓦琳的审讯下,她将很难隐瞒什么。爱莉达随时都有可能知道要在此处捕捉她们,而现在她们担心的却只是开垦菜园和在寒冬到来之前采集足够的柴火。
“这不是你们应该讨论的问题。”卡琳亚冷冷地说,“你们似乎还不明白,你们已经不再是玉座和撰史者,甚至连两仪师都不是了。”一些人还有点良知,会显得有些困窘,但这些人里不包括摩芙玲和波恩宁。没有两仪师愿意提起静断,或者听到别人提起它,在这两名女子面前,她们会觉得这么说尤其显得苛刻。“我这么说并没有恶意,我们不相信对你们的指控——尽管你们会有那种旅伴——否则我们现在也不会坐在这里了。但你不能再以为自己还居于原来的地位,这是个很简单的事实。”
史汪还清楚地记得卡琳亚在初阶生和见习生时的样子,每月一次,她都会因为一些微小的冒犯而得到额外的一两个小时杂役工作,每个月一次,因为她不想让别人认为她是个一本正经的人。除此之外,她没有违反过任何规定,向任何不该去的地方踏出过一步。这只能让别人觉得不合逻辑,但她从来都不明白为什么其他女孩会认为她是两仪师乖巧的宠物。满脑子逻辑,却毫无常识,这就是卡琳亚。
“虽然你们所做的一切从书面上来说勉强符合法律,”雪瑞安温和地说,“但我们认同这里面包含着对你们恶意的不公,这是一次对法律精神的极端扭曲。”在她火红色头发后面的椅背上雕刻着一群正在争斗的蛇,显得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无论有着什么样的谣言,对你们的大多数指控都太单薄,简直可以当作笑话来听。”
“但她知道兰德·亚瑟,并图谋向白塔隐瞒他的存在,至少这项指控是真的。”卡琳亚厉声说道。
雪瑞安点点头:“即使是这样,也不该让你们接受如此严厉的惩罚。她们也不该秘密审判你们,不给你们为自己辩解的机会,不要害怕我们会背弃你们,我们会让你们两个得到照顾的。”
“谢谢你。”莉安说,她的声音很微弱,而且几乎是在颤抖。
史汪气恼地看着她们:“你们甚至没问过我是如何利用那些眼线的。”当她们两个还是同学时,史汪喜欢雪瑞安,只是岁月和位阶在她们之间撕开了一道鸿沟。竟然说“照顾”!
“亚尔丁在这里吗?”爱耐雅不自觉地摇了摇头。史汪继续说道:“我想应该不在,否则你们就会知道更多正在发生的状况了,那些眼线正将报告送到白塔去。”从表情上看来,两仪师们似乎逐渐明白状况了,她们原先并不知道亚尔丁的职责。“在我成为玉座之前,我是蓝宗眼线的首脑。”这句话让两仪师更为惊讶。“只需要每名蓝宗密探用一点力气,再加上那些我当玉座时为我效忠的人,她的报告就会从快捷而又隐秘的途径送到你们面前,而亚尔丁甚至都不会察觉。”要做到这一点显然不是“用一点力气”就够的,但史汪已经在脑海里勾勒出大部分计划的草案,而且此时她们也不需要知道更多。“那些密探还可以继续向白塔送去报告,报告中可以写一些……你们想让爱莉达相信的内容。”史汪差点说出了“我们”这个词,现在她必须小心自己的舌头。
当然,她们不喜欢这种状况。管理情报网的人对大多数两仪师来说都是保密的,但她们全都是两仪师,她们一直都是两仪师,但这是史汪能让自己挤进决策圈的惟一办法,要不然,她们很可能会把她和莉安塞进一个小房间里,指派一名仆人照顾她们。或许可能会有一位研究静断的两仪师偶尔过去看看她们。她们会这么生活下去,一直到死亡,在这样的环境里,她们很快就会死掉。
光明啊,她们甚至有可能会把我们嫁掉!有些人认为,一个丈夫和一群孩子足以代替至上力在一个女人生命中的位置。不止一个女人曾经因为吸收了过多的阴极力,或是在测试特法器的用途时将自己静断,她们往往会找一个丈夫作为慰藉。但因此而结婚的女人总是尽可能远离白塔和她们过往的记忆,所以这个理论至今并未得到证明。
“这应该不难,”莉安有些畏怯地说,“我也可以联系上在我当撰史者前为我服务的眼线。更重要的是,当上撰史者后,我在塔瓦隆内部也有密探。”有几双眼睛因为吃惊而大睁,只有卡琳亚眯起了眼睛。莉安眨眨眼,不安地动了动身体,露出虚弱的微笑:“我一直都认为,花费更多的力气去探究艾博达和班达艾班,而不是了解我们自己的城市,这是种很愚蠢的行为。”现在她们至少应该重视塔瓦隆的眼线。
“史汪。”摩芙玲从她的厚背扶手椅里倾身向前,用坚定的语气说出这个名字,仿佛她是要强调,她说出的不是“吾母”,那张原本淡泊的圆脸上现在则充满了固执。她的固执是一种相当大的威胁。当史汪还是初阶生的时候,摩芙玲似乎极少会在意周围女孩的恶作剧,但只要她开始在意某件事,她就会亲自处理,而她周围所有的人都会连续几天坐直身体,放轻脚步走路。“为什么我们要允许你按照你的思维去做事?你已经被静断了,女人,无论你是什么,你已经不再是两仪师了。如果我们想要那些密探的名字,你们两个都要立刻提供给我们。”这几句话是无情到极点的确认。她们要把名单交出来,如果这些女人想要,不管怎样她们都要交出来。
莉安明显地打了个哆嗦,但史汪的椅子却随着她挺直后背靠回去的动作发出一阵吱嘎声。“我知道我不再是玉座了,难道你们以为我不知道自己被静断了?我的外表发生了改变,但内在没变,我知道的一切现在仍然存在我的脑子里。利用它吧!为了光明之爱,利用我吧!”为了让自己平静下来,她深吸了一口气——如果我会让她们把我扔到一边烂掉,就烧了我吧!
麦瑞勒在众人都陷入沉默时开口说话了:“真是配得上年轻面孔的年轻脾气。”她微笑着坐到自己的椅子边缘,那是一张应该放在一家农舍壁炉前的硬背扶手椅,如果农舍的主人不在乎椅子上的漆皮已经剥落成这样的话。但她的微笑和平常不太一样,充满了理解和慵懒,那双几乎与波恩宁的眼睛一样大的黑眸里全都是同情。“我相信没有人想让你感觉到自己是无用的,史汪,而且我确定我们全都想充分利用你的知识,你所知道的对我们将有很大的用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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