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面前还逞什么强。”裴醉右手搭着他的腰,将他轻轻揽进了怀里。
“同兄长学的。”李昀靠着那人的肩,轻哼一声。
谈征见状,连忙放下手中的茶,将二人请入上座。
李昀拢着肩上的大氅,靠着圈椅,浅浅蹙了眉,话语仍是温文有礼:“是本王来迟了。”
谈征目光在两王面上逡巡,垂眼笑着说了声不敢,不再闲话,开始谈论土地清丈事宜。
“望台四十八万百姓,每一百一十户安排一位里长。里长丈量土地,收归田税,统计户籍,分配徭役,然后里长将税收所得交由户房。”谈征道,“然而,随着漕运通达,各县州府省之间的人员流动性逐渐加大,有的里长手下仅由几户,而有的逾百户,与百年前大不相同。广政册上所书的民籍,千方册上所丈量的土地,已经不尽准确了。”
“江南一代更为糟糕。”谈征呷了一口茶,润了润喉咙,“江南八府的里长早就被乡绅官吏收买。田税难收,一方面是由于八府的官员沆瀣一气,故意借天灾称粮食难收,另一方面是由于大部分的田地都被里长划到不必纳税的士绅手中,百姓手中的田地本就少,如何能纳出定额的夏税秋税呢?”
李昀略略颔首:“谈知府说的是。”
裴醉撑着额角,淡淡插话:“不仅八府官员蛇鼠一窝,承启在朝清林官员也护犊子似的,一言不合就上书骂陛下不体恤民生多艰。”
李昀听见他话里的疲惫,转头瞥了他一眼,又一次没出息的散了火气。
“殿下说得极是。”谈征叹息,“先帝在时,便是如此。”
李昀看了看两人面色不虞,淡笑道:“父皇早年重用司礼监,本以为用宦官能压制清林明目张胆的亵渎皇权,却没想到两方势力反而密谋携手对抗自己。父皇一生多疑,却还是没能保住手里的权力。”
谈征立刻起身,朝李昀行了一礼,不敢抬头。
“元晦。”裴醉蹙了眉,“你话重了。”
李昀冷清抬眼。
裴醉抵唇低咳,抬手让谈征起身:“梁王无心之言,谈知府听过就忘了吧。”
“是。”谈征擦了把额角的汗,重新坐回了椅子上,“下官认为,广政、千方两册,都是民生之本,不可轻掷。”
“千方要紧,广政暂且不急。”李昀淡笑道,“本王奉父皇遗诏清丈土地,而这三年中,北疆八府,岭东岭西五省已经逐渐开始着手土地丈量事宜。”
谈征皱眉思索半晌,忽得出声:“原来,北边所谓的排查田亩与招安流民,是清丈土地的幌子。”
李昀笑着点点头。
“望台清丈田亩倒是不难。”谈征声音渐低,“只是,江南八府才是要紧处。”
“此事谈知府就不用操心了。”裴醉抬眼,“此事自有本王和王安和在朝中安排。就算江南清林一个个都撞柱死谏,本王也不会手软。”
李昀蹙了蹙眉:“忘归,你不要名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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