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场口。
“大人,午时三刻已到!”刑部主事上前向刑部的监斩官禀告道。
监斩官张远长叹一声,起身,从监斩桌上拿起一块斩令,上面书着大大的血红的“斩”字。他抬眸望了望瑟瑟,看到瑟瑟一脸沉静,竟没有一丝动容,心中不禁对瑟瑟有了一丝钦佩。他摇了摇头,心道,可叹这般风华绝代的女子,终究是要命丧黄泉了。
他抬手,将那催命的斩令扔在了地上,皑皑白雪中,那大大的血色的“斩”字,在雪光下,分外艳红。
莫寻欢身子微微一颤,握了握拳,黑眸一眯。
夜无烟竟然没有来!
什么情深,却原来不过如此而已,都是比不上江山社稷的!
斩令一扔,刽子手便深吸一口气,将斩刀端平,后退一步,举起了大刀。
“刀下留人!”一声疾呼,从茫茫白雪中传来。
那声音比之冬日的寒风还要冷冽,越过围观的人的头顶,传了过来。说这句话的人,似乎还离这里很远,然而声音却有一股穿透力,好似近在人们耳畔。那声音里,含着一股慑人的威严和霸气,带着沉沉的压力。但凡听到这句话的人,都忍不住心中一抖,就连刽子手手中的刀都晃了一晃,几乎拿捏不住。
然而,却不知这句话是谁说的。
就在众人诧异之时,只听得人群后响起一阵疾驰的马蹄声,监斩官张远听了,目光中不由得疑惑。他站起身来,只见一匹马风驰电掣般奔来,马速太快,看不清来人模样,只见马上那道人影一扬手,什么东西向着刽子手手中的大刀袭去,带着雷霆之势,将刽子手手中的大刀击落在雪地上。
刽子手被强大的力道推后,踉跄了几步,跌倒在雪地上。
一道人影,从马上跃起,如兔起鹘落,接连飞纵,连踏数人肩头,飘落在刑场中央!
一瞬间,风似乎静了,雪似乎停了,人们的目光皆凝注在眼前之人的身上。
“是璿王!”有人喊了一声,那声音里有一丝钦佩,也暗含了一丝惊恐,还有一丝疑惑。毕竟,璿王现在不是在北方造反起事了吗,怎地突然出现在这边刑场上?
就连监斩官张远都惊得瞪大了眼睛,几乎从椅子上跌倒下来,不知自己应该逃跑还是留下来,双腿不断地发抖。良久,他才发现,璿王不过是单刀匹马前来,似乎是不足为惧的。
而四周,屋檐上、大道上,涌出来无数个禁卫军,张弓搭箭,指向了夜无烟。夜无烟似乎根本没有看到,在众人凝视他时,他那双顾盼神飞深邃俊丽的眸转向了瑟瑟,黑眸紧紧盯着她,仿佛一生都看不够。笑容如在他的唇角漾起,温润而柔和,“别怕,我来了!”
瑟瑟不可置信地抬眸,两人目光相聚,一刹那仿佛时间停滞,景物变幻。漫漫冬日瞬间化作明媚春天,皑皑白雪化作一地嫩绿,花朵在一刹那盛开,怡人的芳香在空气里弥漫,令人迷醉。
他来了,是为她来的?
雪花在眼前纷纷扬扬飘落,迷蒙了她的视线,她有些看不清这白茫茫的世界,眼前,只有他那双出奇温柔的眼眸,古玉一般,温雅和煦。
上千人的刑场,静寂极了,好似只有落雪轻轻飘落的声音。
她望着他,看着雪花落在他墨黑的发上、雪白的衣上,触目是他俊雅的笑。
瑟瑟的一颗心在胸腔内尘埃落定,然而新的气恼和担忧却涌了出来。
夜无烟,这个傻子!傻子!
“为什么要来?”她问,声音很低很低,似是自语。
他却听见了,唇边漾起甜蜜的笑意,他说:“一百多年不见,想你了!”
他从水龙岛离开时,是十月二十,今日是腊月初十。
五十天不见而已!
她突然明白了他话里的语意,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五十天,一百五十年!
眼眸中涌起一阵泪意,她已经很久没有想哭的冲动了。
她抬首,忍住胸间的酸楚,展颜一笑,冷声喝道:“夜无烟,滚!谁要你来的!还不快滚!”
她第一次像泼妇一般喊了起来!
他笑了!
如此炫目,如此灿烂,明明是没有日光的雪天,可是他的笑容就像光一样照进了她的内心。她看得出,他是真正的喜悦,由内而外的,真心的欢喜!俊美的容颜在看到她发脾气时,竟是如此的幸福!
莫寻欢负手站在人群之中,定定地瞧着瑟瑟。那目光很淡,如同秋水,宛若寒星,如同春日迟迟,炊烟袅袅……
夜无烟来了!
他的计谋得逞了,然而,他心中却没有一丝欢喜!
这大概是老天的安排吧,在他不知如何抉择之时,要他得这个天下,要他放弃这个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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