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岚靠着一把桐油藤椅,静静的看着周自行翻弄着案几上的小炉。火红的炭火已经将炉上陶制水壶中的水煮的滚热,就在它们刚刚冒出鱼目大小的气泡时,周自行就赶紧把水壶从炉上提了起来。
他向放着茶叶的另一个茶壶中轻轻注了些壶里的水,轻轻一晃,青嫩的绿茶叶在水中缓缓舒展,飘出一阵清香甘润。他笑眯眯的自言自语一般:“陶壶煮的水,虽然慢了些,哈哈,但是醒茶味、扬茶香,茶汤的口感会更细腻柔滑。这啊,是我最喜欢的了。”
滤去了洗茶的头一泡水,他又慢慢用螺旋状向茶壶中浇注第二泡水。茶香变得更加浓郁,几乎飘满了整间屋子。“注水时啊,水的温度、水线的走势、水流的缓急都会影响茶汤的质量。就算是给你一泡最极品的茶叶,你不懂得如何注水,那也泡不出好喝的茶汤啊,嘿嘿嘿……”
盛岚无心仔细聆听周自行关于泡茶的心得,他扭头透过屋墙上的窗户看向屋外,禧岭背靠着窗棂守在门口,园子中,摆放着一个日晷。盛岚紧紧盯着日晷上的影子,南园门外的赵申只给了他一个时辰,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来,尝尝周自行的茶。啊,香吗?”周自行端过一个刚刚注上茶汤的茶盏,轻轻推到盛岚的面前。盛岚似乎思绪还停在日晷的时间上,没有立即结果茶盏。当他反应过来准备伸手时,周自行却收回了茶碗,自己饮了一口。滚烫的茶汤令他无法一口咽下,在他的口中直打转,直到温度适宜,他才让它们流进了肚子。
盛岚凝目仔细的看着周自行。他们的相识,已经有好多年了。在尚离澜枫统一六州的过程中,这个现在看起来疯疯癫癫的老人,也曾经做出过极大的贡献。但岁月蹉跎,周自行经历那些噩梦,让这个曾经心高志远的游子已经完全变了样。
“哎哟,多少年没见了?啊?知道你是有事才来找我,品了茶再聊,别管那尚离澜桐派来的人。如果不是周自行自己想呆在这里……”周自行见盛岚愣在那里,嘟嘟囔囔的说着没头没脑的话,“他只能是周自行自己想呆在这里,不然我哪听得了那尚离澜桐的话?他比他的哥哥差多了。尚离澜枫那才是真正的大英雄,就该是天下帝王,周自行能为他奉上自己的一切!”
盛岚眉头微皱,他知道周自行确实曾经为尚离澜枫付出过非常多,甚至包括自己的一生挚爱。现如今却不知枫帝何在,而他自己也只是个幽闭在南园的疯老头。
“有时候啊,我都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好几个意识在我这个躯壳之中相互争斗着,也就是趁着现在,他们可能睡着了。我才能和你正常的说说话,一会儿他们醒了,哈哈哈,周自行可不保证现在是谁在盛岚上将军说话呢?”周自行顾不上盛岚有没有应答,一直自说自话着。
“我已经不是上将军了”盛岚终于开口道,“枫帝的天下,易了主。尚离澜桐接下了枫帝的位置,再过几天就要举行登基大典了。”
“还行还行,换来换去,都是尚离家的人。谁当不是当呢?”周自行咧嘴笑道,露出有些泛黄的牙齿,“对了,小皇子呢?他不是早就被立了太子,叔父当了皇帝,那他做什么?”
盛岚犹豫了一下,他知道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会立马激怒周自行。但是他依旧决定不对周自行隐瞒任何实情,他缓缓道:“尚离琉棣他……被尚离澜桐除掉了。”
“除掉了?什么叫做除掉了?”周自行突然暴怒,刚才笑眯眯的神情一扫而空,“你倒是说说看什么叫做除掉了!”
盛岚只得将太子谋反叛乱以及被尚离澜桐赐死的事情告诉了周自行。周自行的面容随着盛岚的叙述开始变的扭曲,忽而瞪圆双目,又忽而紧紧眯起眉目,但无论如何,都遮掩不住他从心中一直燃至外露的怒火。
“那是马小灵最后的一个孩子!最后一个孩子!他都做了什么!我绝不允许!”忿怒到极致的周自行,一巴掌掀翻了面前的桌台。小炉中的火炭和茶盏茶壶被摔击的碎片四起。
站立在屋外的禧岭探头看了一眼屋里的情况,赶紧找来了火剪进屋收拾残局,防止火炭引燃屋内的物品。
盛岚坐在藤椅上,一言不发。他料到自己所说的内容或让周自行的情绪失去控制。马小灵,这个让周自行惦记一生的女人。即便是周自行知道她成为了尚离澜枫的皇后,他依旧甘愿无所求的为她付出一切。
“时间过去了,就不会再重来的了……”盛岚刚想宽慰他几句,就被周自行一把扯住了领子。那速度快到就连盛岚都几乎来不及反应。
“你为什么不阻止他?你答应过尚离澜枫什么?啊?你说过要替他守住六州,可你都做了什么?”周自行额间的青筋都因情绪激动而暴起,瞪圆的双眼中已经充满鲜红的血丝。
“守住六州可不仅仅是让六州在我的掌控之下。守住六州,还有那么多百姓的生死,难道,为了这几个人的权力之争,我要把苍生都搭进去吗?”盛岚一改平日的平心静气,也是一声怒吼,一把推开了周自行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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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自行顺势摔坐在地上,掩面大哭,哇哇之声不亚于孩童的哭闹。哭着哭着,他连续哀号了三声,声音悲凉,言辞囫囵,根本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然后就躺在地上傻笑,越笑越是邪魅。
禧岭恰好收拾好了屋里混乱的杂物,在盛岚耳边用极低的声音道:“岚王勿怪,老师从那一年后,情绪就经常失控,有时候真的都不知道还是不是他。”
盛岚微闭双眼,轻轻颔首表示认可和理解,而后双眼中饱含着痛苦与同情,看着躺在地上的周自行。禧岭叹了口气,也不去搀扶周自行,转身又去了屋外。
约莫小半柱香的时间,没有一个人说话。盛岚小声自语道:“其实枫帝从决定北伐开始,我们就应该知道结局会不受控制。”
周自行缓缓从地上爬起,一边爬到他的藤椅上坐好,一边重复着盛岚的话:“其实枫帝从决定北伐开始,我们就应该知道结局会不受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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