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平只是个婢女,她胆敢做的事,定然不会只是她自己的想法。在她身后的那只手,指不定还会有后招。而且这后招,谁也不知是什么。她不禁担心了起来。
但她能想到的事,谢姝宁又岂会想不到。
她决定睡到这间屋子里来,一来的确是因为屋子里一片狼藉不好叫宋氏瞧见了,二来也正是在担心着这件事。
以她对三老太太的了解,三老太太蛰伏了这么久,这一回又选在了这样的地方行事,必定有想过万全之策。她不敢掉以轻心,唯有先想法子将母亲送到另一间屋子里去再说。
“警惕着。”谢姝宁一手紧紧拽着被角,心里不可谓不怕。
她的另一手隐在被子底下,手中却握着把吹毛断发的小匕首。
这还是当初舅舅离京时,赠她的礼物。小小的一把,看上去精致玲珑,倒不像是兵器,而是妇人藏在袖中把玩之物。但是却难得的锋利合手。故而这一回出门,谢姝宁特地携带而来,连宋氏也不知。
屋子里两人谁也不吭声,静静等着时间流逝。
也不知过了多久,外头终于有了别的响动。
很快,脚步声就渐渐清晰了起来。
谢姝宁屏息听着,努力在嘈杂的雨声中分辨着。她轻轻推了一把月白的背,叮嘱道:“只说我睡下了,旁的什么都别提。”
话音落,宋氏已带着卓妈妈回来了。
厢房并不大,虽不至一眼便瞧见里头,却也差不了多少。
月白忙迎了上去,道:“太太,小姐方才等着您回来,结果便先睡下了。”
“哦?”宋氏吃了一惊,“已在里头睡熟了?”
月白点头,“怕是白日就倦得很,回来没一会便睡熟了。”
宋氏脱下外罩的防风大氅,“既如此,就不必吵醒她,今夜我去她的屋子里睡便是。”
同谢姝宁所料想的分行不差。寺里厢房的格局偏小,里头的器具亦是如此。谢姝宁睡下占据了地方,宋氏自然就只能换一间屋子。不过宋氏说完这话后,并没有立即离开,反倒是走近去仔细打量了会谢姝宁的“睡颜”,笑着又帮她掖了掖被角。
趁着空隙,月白谨遵谢姝宁的吩咐观察起了三老太太那边的事。
门紧闭着,除了窗上映着的烛火光亮,同先前并没有多少区别。
一群人一道回来,因大雨。各自回了屋子便都闭门不出。
“阿蛮夜里觉浅,怕是半夜要醒一回,记得将茶水温上,切记不要让她贪凉。”宋氏呆了一会,遂准备起身去隔壁。临行前,她忍不住细细叮咛了月白一番。明知道这么多年了,谢姝宁有什么习惯,该如何照顾她,月白几个贴身伺候的婢女怎么会不知道。但是犹如惯性,叫她总是忍不住叮咛了又叮咛。
月白亦强自镇定着。逐一应下。
宋氏这才领着卓妈妈去了隔壁。
这会。三老太太的屋子里。正在解开发髻的三老太太突然吸了吸鼻子,问身后正在为自己梳发的秋喜,道:“屋子里怎么有股怪味?”
秋喜一愣,仔细嗅了嗅。却并没有嗅出什么别的气味来。
“似是有股子腥气……”三老太太呢喃了句。
秋喜展颜,拣了梳子帮她细细将长发梳理妥帖,一边道:“老太太鼻子灵,外头下了许久的雨,又是泥地,味儿都被引出来了,怕是土腥气呢。”
三老太太皱皱眉,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看了看,想起春平来。“这会,她怎么不在屋子里?”
这话也不知是在问秋喜还是在问自己。
但不管问谁,秋喜却觉得有些隐隐不悦起来。
三老太太身边的几个大丫鬟,唯独春平最得三老太太欢喜,平日里但凡有点要事大事。都是唤春平去做的,就连值夜,也多是春平。秋喜嫉妒了许久,这会自己巴巴地为她梳着头,她却只记挂着不知上哪儿去躲懒了的春平,她心里怎会觉得畅快。
于是她想也不想,便道:“白日里春平就提过,说是吃了寺里的斋菜,肚子不舒服,这会别是又去茅房了吧。”
她故意将事情说得腌臜,妄想三老太太能因此厌了春平些。
却不想三老太太眉头紧锁,吩咐起来:“去茅房寻寻,她是否在那。”
外头下着瓢泼大雨,茅房的位置又偏,还要打了伞去。
秋喜就有些不大乐意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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