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猛地把他往后一推,低声斥道:“让你不要跟来,你偏要跟来,现在可好,被太子爷当成了贼人!这怎么解释得清楚?若解释,我和你的事情势必会被知道,可宫女是不许和外人私自有情、偷偷相会的!我们俩都得一死。若不解释,你又肯定要死!那我……那我……又怎么能……独活?”说着眼泪已经下来了。五分焦急,五分却是心中哀苦,担心着八阿哥。 敏敏‘啊’了一声,问:“他是你的情人?”我忙应道:“正是!平常在宫里不得相见,他以为到了塞外,总有机会相见,却不料竟被太子爷当成了贼人。”敏敏听后,突然轻声笑了起来。 一面拉我起来,一面笑说:“他担着掉头的风险来见你,可见一片真心。你岂能再怪他!放心吧,这事包在我身上,管保让他平平安安!” 我一面顺势起来,一面内疚地想着,敏敏,对不起了!事情紧急只好利用一下你,唯有将来寻机会报答。爱情中的女子总是心格外软,尤其是对有情人。因为自己怀有鸳梦,也总是希望‘天下有情人都成眷属’! 十四显然早已反应过来我的意思,顺着我的意思假扮成了京城来的贵公子哥。敏敏领着我们一边走着,一边极其感兴趣地问十四问题,什么怕不怕呀?吃苦了吗?你们什么时候要好的?十四哄敏敏这个十四五岁小姑娘还不是小意思,谎编得毫无破绽,脸面上一副对我一往情深的样子。敏敏满脸的惊叹感动。一路碰到的士兵都赶着给敏敏请安,谁会怀疑这个大大方方走在他们尊贵公主旁边的蒙古人呢? 我走到岔路口,看着敏敏道:“我不和你们过去了,免得被人看到引人注意。”敏敏笑笑地说:“放心回吧!绝对不会有任何事情的。”我和十四两人眼神复杂地对视了一眼,我转身匆匆离去。 外面虽闹得天翻地覆,可我们的营地却很是安静,想必太子虽有了疑心,却也不敢在未有确凿证据前惊动康熙。十四算是先搁下了,可想着八阿哥,心里却更是急,只想快快地跑去看一看,可为了不引人注意,还得压着步伐,不紧不慢地走着。脸色也得如常。 只觉得这路怎么就那么长呢?脸上已经快撑不住了,可仍然未到! 看到八阿哥的帐篷前一切如常,门口宝柱和顺水守着,脸色倒是平静,看不出什么。我站了一会,深吸了口气,微笑着上前,他们却挡在了我身前,一面请安,一面说:“爷正在洗漱!不方便见客!” 我微微笑着,正想让他们叫李福出来答话,李福却已经出来了,说:“姑娘请进!”宝柱和旁边的顺水眼含疑惑对视一眼,忙让开了路。 进去后,幷未见到八阿哥。我估摸他应该躺在屏风后的软榻上,紧走了两步,忽又觉得不妥,忙站定,踌躇着不知该不该过去。 八阿哥道:“进来吧!”我这才转到屏风后。他果然侧躺在榻上,上半身幷未穿衣服,想必是因为我来,身上搭着一条薄毯。可膀子胳膊却还是裸露的。 我幷不是没有见过男人的身体,以前读书时,天气热时,男生经常光膀子乱晃。电视、海滩上那就更不用说了。可自打到了古代却真是从未见过。再加上是他,脸一下子有些烫,忙转开了视线。可心里又担心他的伤,只得又移回了视线。觉得脸火辣辣的。 他低低笑了几声,说:“过来!”我没有动,只是盯着他左胳膊上殷红的一片。心中一疼一疼地,眼中不禁已有些泛酸。李福走来,跪在榻前,说道:“爷!奴才要上药了!”八阿哥没有看他,只是仔细端详着我,随意点点头。 李福拿走裹着的软布,一面用棉布吸着血水,一面往伤口上撒药粉,我不禁上前两步,仔细看去。还好,伤口不算深,只是血仍然不停地在流,撒上去的药粉竟好象没有任何作用。忍不住皱眉头问道:“这是什么烂药?怎么一点也不管用?” 李福一面手下不停,一面回道:“这已经是上好的创伤药了!是九爷花了重金从云南买来,这次特地带来备用的。”八阿哥笑说:“再好的药也要时间才能生效!”我皱眉头看着,想着落后的医疗!早知道要回古代,我应该去学医,现在也不至于只能干看着。脑中念头正在胡转,忽然一惊,特地带来备用!?他究竟还做了什么准备?心中哀恸,皇位!流血性命都在所不计的! 正想着,八阿哥问:“你见过十四弟了?”我看着李福正拿软布开始包扎伤口,一手要举着八阿哥的胳膊,另一只手用来包扎显然不太够用。忙上前帮他扶着八阿哥的胳膊,嘴里一面随口应道:“恩!” 他胳膊微微一抖,我手心贴着他的肌肤,也猛地一烫,这才觉得孟浪,可是李福已经松了手,正在专心包扎,我总不能现在松手。我觉得手心越来越烫,竟好象握着的是团火,脸上越来越烧,只怕连脖子都已经红了。低着头,动也不敢动。 八阿哥也是默默躺着,全身纹丝不动。李福却是神态正常,只是手脚变得格外麻利,很快裹好伤口,收拾好东西,俯身静静打了个千,就轻轻地匆匆退了出去。 我忙把手收了回来。八阿哥的胳膊猛地落下,他微微‘哼’了一声。我心叹,自己这是怎么了?竟象个情窦初开的小姑娘似的,举止大为失常!忙问道:“疼吗?” 他笑着没有说话,转了转身子,想要起来,我忙寻了垫子给他靠好。他身子一动,身上的薄毯滑了下来,我正好俯身在帮他调整垫子。等起身时,触目所及,只觉脸‘扑’的一下,已经红透!猛地转过身子,背对他站着。却更觉尴尬,我应该装着没有看见,云淡风轻的才对,怎么能这么反应呢?反倒更是落了行迹! 嘴里说道:“你既没有事情,那我走了!十四你不用挂心,他一切妥当!”一面说着,人一面向外走。他一下子抓着我的手,我背着他挣了几下,他低声说道:“你再用力,我的伤口要重新包过了!”
第三十三章
我忙回头看,却发现他是用右手拽着我,左手扶着毯子,虽不妥,但也不至于如他所说。不禁无奈地瞪了他一眼。伸手帮他捏好毯子,让他靠好。他拖着我坐在他身侧。两人都静了下来。 他笑着看了会我,道:“象是在做梦!我一直在想……”我忙打断他的话,没话找话地问:“你怎么知道我见过十四阿哥?你不担心他吗?”他笑看着我微微摇了摇头,但还是说道:“你看到我受伤,幷没有惊异,显然早已知道,那只能是十四弟告诉你的。至于说到担心!这里可不全是太子的人,他的人能搜,我的人就不能从中作梗?一直没有人来报信,那就说明一切安好。再说了,你既然见过十四弟,却面无忧色,可见他肯定已经藏好了。” 他说的这些我有的已经想到,有的却没想到。我又问:“怎么会被太子爷发现呢?”他这次倒是皱着眉头想了会,慢慢说道:“我出去时很小心,应该没有人留意到。也许只是恰巧被人看到了。毕竟我和十四弟的身影不熟悉的只怕不多。更有可能是太子爷这几日提防着我和京中互通消息早派了人手在四周巡视。”我不禁问道:“京里发生什么事情了?他干吗要提防?”八阿哥笑看着我,耐心地说:“皇阿玛不准我和京中联系,太子爷做这个准备一则是为了抓我痛脚,到时办我一个抗旨不遵的罪,二则皇阿玛近期打算做一次大的官员调动,据十四弟所言,大都是不利于我们的,他自然不想我现在有所对应,等我九月回京后,一切早已成定局。” 我琢磨了会说:“皇上如果已经拿定主意,你们又能有什么法子呢?”他看着我笑道:“这些说起来就话长了!总而言之,即使贵为天子,也不可能真的就能随心所欲!你若真想知道,我倒是愿意细细讲给你听。” 我努了努嘴,没有说话。他笑问:“十四弟藏哪里了?”我想着笑起来,“你猜猜!”他微微笑着说:“你既然让我猜,肯定是一个我不太轻易能想到的人。”他思索了会,问:“是敏敏格格吗?” 我不禁有些泄气,蔫蔫地答道:“是呀!”他有些惊异地说:“还真是她?你怎么说动的她?这可不是件小事!”原来他还是不能肯定的,我这才又有些开心,侧着脑袋得意洋洋地说:“不告诉你!” 他不说话,只是温柔地笑看着我。我看了看他的胳膊,有些后怕地说:“太子爷怎么胆子那么大,竟然拿箭射你们?”他嘴角含着丝笑说:“用箭射贼,天经地义,借此机会能除掉我们岂不更好?”我心里一个寒战。突然想起最后的结局,刚才谈笑时的安然心情再无,心中充满悲伤,表情开始变得疏离。 他觉察出我的变化,伸手猛地一拉我,把我拽进怀里,我要起身,他紧紧搂紧我,头压在我脑袋上低低说:“我不喜欢你刚才的样子。总让我感觉你离我很远。你心里装着什么呢?害怕吗?不要怕!一切有我呢!我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伤害的。” 他正搂着我低语,李福一下子跑进来,猛地看见我们,慌得跪在地上,只是磕头。八阿哥放开我,神色如常地问:“什么事情?”我尴尬地低头坐着,完全不敢看李福。 李福忙回道:“有人过来通报,太子爷在蒙古营帐,里里外外搜了三遍,四周也翻了个底朝天,没有任何结果,这会子正打算搜这边的营帐。”八阿哥微微笑着叹道:“他可真是豁出去了,也不怕惊动皇阿玛。不过来得正好,帮我做个见证。” 我却是一惊,看着他的胳膊想到这个可不好隐瞒,即使今夜能瞒过,明天、后天也瞒不过,上了马背,一用力伤口出血怎么可能瞒得过呢?要找什么借口才能不骑马,不打猎呢? 八阿哥吩咐李福:“泡杯热茶!要滚烫的!”李福应了声,快速而去。我仍然暗自琢磨着,八阿哥坐直了身子,道:“帮我拿下衣服。”我应了声,起身拿了衣服递给他,他站起自己要穿。我也顾不上不好意思,一面脸烫着,一面服侍他穿衣服。他静静的站着任由我帮他套衣服,系扣子,翻领子,最后我仔细打量了一下,一切妥当并无破绽。才向他点点头,示意没有问题了。 他目视着我,伸出手,轻轻地抚了一下我的脸,刚想说话,李福在屏风外说:“爷!茶泡好了!”他收回了手,朝我低声说:“先回去吧!”说完不等我回话,一面吩咐:“让宝柱进来!”一面去了外间,我也随着跟了过去。想走,可又有点担心待会太子来他怎么应对。一时颇为踌躇。 他在桌前坐好,随手拿了本书,瞟了眼我,看我立着不动,他也没吭声,端起茶试了下温度,吩咐道:“不够烫!我说的是滚烫。”李福脸色一紧,忙端起杯子出去。我开始觉得有些不对劲,疑惑地看着八阿哥。 八阿哥微笑着望着宝柱说:“今次要委屈一下你了!听好了!”宝柱忙跪在地上,他道:“过会子太子爷进来时,你要不小心把茶倾倒在我右胳膊上。一定要烫伤我。至于说怎么做得自自然然,天衣无缝,你自个琢磨琢磨吧!”宝柱愣在当地。八阿哥肃声问:“听明白了吗?”宝柱忙点头,应道:“奴才明白!”八阿哥笑道:“下去吧!” 我却心中一惊,一整杯滚烫的茶?可又想不出更好的法子。只是拿眼睛瞅着他,他此时幷不看我一眼,神态怡然地看着书。我咬了咬嘴唇,转身出了帐篷。 刚掀开帘子,恰好碰到太子领了四个人迎面而来,四周虽有人在搜查,却很是安静。我心想,看来他只是心中怀疑,幷不能确信看到的人就是十四,不敢在未有真凭实据之前把事情闹大。既然不能大张旗鼓地四处搜查,只能来试探八阿哥了。我忙蹲身请安。 他眉头微微蹙着,笑说:“姑娘竟在这里!不过你姐姐是八弟的福晋,倒是的确比别人要亲近一些!”我笑回道:“未入宫前,曾经在八爷府里住过大半年,知道八爷那里化淤伤的膏药不错,特地来要些膏药。”一面想着,你既然如此说,我也没有必要撇清,反正关系早摆在那里了,索性大大方方摊给你看。一面伸手给他看。他一看我手上青青紫紫的伤痕,眉头一展,忙关切地询问原因,我简单说道:“下午骑马的时候勒的!”他说:“我那边也有些不错的淤伤药,回头派人给姑娘送过去。”太子爷的恩典岂容人拒绝?我忙俯下身子谢恩。他又问:“姑娘来了多久了?”我笑回道:“因为陪八爷闲聊了几句,也有好一会功夫了!” 他听后沉吟着还想说话,八阿哥已经迎了出来,一面请安,一面笑说:“不知二哥要来,臣弟接驾迟了!”太子爷笑着让他起来。一面不经意地仔细打量他的神色,一面说:“我也是一时兴起,到你这里逛逛,不用那么多礼。” 八阿哥侧身,恭请太子爷进了帐篷,他随后跟进去时,眼光从我脸上一扫,微微停了一下,脚步未缓,神色不变,笑容依旧进了帐篷。 我走了两步,看到宝柱端着两盅茶匆匆进了帐篷,不禁脚步慢了下来。不大会,听得‘当啷’一声,杯子落地的声音,紧接着仆人惊惶地叫‘八爷’的声音,宝柱‘奴才该死’的声音,太子爷呵斥奴才的声音,吩咐叫太医的声音。我心中紧紧地抽痛着,忙快步走了几步,隐到帐篷后,看见有人匆匆出了帐篷去叫太医,宝柱被人拖了出来,垂头跪在帐外。看来无论如何是免不了几十板子了。正想着,李福已经指挥着两个人把宝柱堵住嘴,放在刑凳上,打了起来。一板一板,很快血就涔了出来,殷红一片。 我紧闭双眼,深吸了两口气,转头快步跑回自己帐篷。他们的游戏,我不想再参予了,我不要见到那么多的血。我的生活已经很不快乐了,不要鲜血让它变得更凄惨!
第三十四章
怎么这么黑?天上一颗星星也无,四周只有风刮过的声音,无边的压力紧裹着我,心中正害怕,忽看见前方一点隐隐的灯光,来不及多想,提步就向灯光跑去。一路踉踉跄跄,却也顾不上,只想赶紧抓住那黑暗中唯一的光源和温暖。 跑近了才看清,原来是八阿哥打着一盏灯笼正在慢步而行,一身竹青长袍,随风猎猎而舞。他见是我,停了脚步,朝我温柔一笑。看到他温润如玉的脸和谦谦笑容,我的恐惧、惊惶、茫然一下子消散。心中一安,喜悦地叫道:“八爷!”正要走过去,忽地一只箭疾飞而来,打在灯笼上,在烛光灭去的瞬间,八阿哥脸上的笑容竟带着几分凄厉绝望,无限哀凄地目注着我,缓缓消失在黑暗中。 我只觉撕心裂肺之痛,大叫一声“不要!”,猛地坐起,睡在屏风外面的玉檀忙冲了进来:“姐姐!做噩梦了吗?”我心不停地颤抖,身子也在不停地颤抖,玉檀搂着我柔声叫道:“姐姐!姐姐!”那个笑容!那种目光!我猛地的抱着她,我好冷!玉檀什么也没有再问,只是安静地回抱着我。 过了好一会,我才慢慢缓过来,对玉檀说:“没事了!你去睡吧!”玉檀柔声问:“要不我陪姐姐一块睡吧?”我向她摇了摇头,躺了下来。她替我盖好被子,静静退了出去。 我在黑暗中大睁着双眼,再不敢闭上眼睛。凄厉绝望的笑容,无限哀凄的目光,拼命地想驱散这副画面,却越发清晰,我在被中缩成一团。思绪翻腾,在姐姐屋中初次相见时,他谈笑款款;秋叶飘舞中他逼我答应时的冷酷声音;漫天白雪中一身墨色斗篷,陪我慢行时沉默的他;捂着我的手时,让我答应他带着镯子,盛满哀伤希冀的眸子;桂花树下温暖如春阳的笑容;散发着百合清香的签纸…… 十四虽没有细说八阿哥在暗里为我所做的事情,可我并非傻子,初进宫中时,教导我的老嬤嬤对我的宽容,掌事的太监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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