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明才踏入这座高达七层的千寻塔便被一股黑暗以及压抑围绕,千寻塔中无灯无火,便是连可以燃烧照明的东西都无,这让姜明不禁有些啼笑皆非,只因蓬莱怎么算都应该算是比姜家高了那么一丝地位才对,想当初他姜家从落霞山之下往上的阶梯便处处是长明灯,而今堂堂公孙家居然如此小家子气,竟然连灯火都不准备一些,难道就不怕公孙家子孙后代入塔时候哪里磕磕碰碰哪里绊着了?
待到略微熟悉一点这让人压抑的黑暗之后,姜明才仔细打量起这座浑身黑条石修建的千寻塔来,第一层高三丈,才入第一层便踏入一座宛如宫殿般大小的大殿,只是无任何金碧辉煌罢了。
姜明只能凭着直觉默默掐着步子,一步三尺,再根据塔身周围尺寸想要直接分辨出来上第二层楼梯口所在,千寻塔连窗户都无,倒是磕磕碰碰了不少次。
姜明知道那些大概就是公孙止所说刻画有珍稀文献的石碑,只可惜没有火,不然一定会点燃看看这些石碑上究竟有些什么,他甚至怀疑是公孙家三位老祖故意如此让他碰壁罢了。
一层之中毫无光线,哪怕但凡武道高手者即便是黑夜里都能看清楚一星半点东西,姜明在碰伤了两次膝盖之后渐渐也知道如何能避开这些黑暗中的石碑,他要直接上最顶层去看一看究竟有什么玄妙之处,如愿以偿找到了上第二层入口处,却发现二层处已被重至少愈千斤的石门拦住,根本入不得。
姜明剑心未毁之前或有手段能将此石门摧毁,但落到如今也只能望洋兴叹罢了。
姜明颓废坐在二楼入口处,右手随意放在一块浑身冰冷的石碑之上,入手处一片冰凉,似能感受到这石碑上历经不知多少年依旧完好无损的字迹一般。
姜明用半个时辰熟悉这些古老文字,又用半个时辰时间将这些文字在脑海中一一组织成文献。
最终只得出来一个残损不全故事而已。
那石碑上铭文道。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人有人道,天有天道,仙有仙道,各行其道方能六道归位,天下太平,而今天道无常,仙道不伦,适才有天下圣人群起而抗天道。
铭文至此戛然而止,署名也不过只是一个张圣人三字而已。
姜明念及此处自嘲摇摇头,天地不仁与我何干?我不过只知道江湖对我不仁罢了。
不知如何上第二层塔的姜明便只能闲暇时间一一触摸这些块入手冰凉的石碑,一一感受碑文,如此至至七八块之后才摸到一块似剑谱一般的碑文。
论剑谱,姜明自认为姜家沧浪剑已是天下一绝,一门剑都未练至大成,就算又多学几门又如何?武功不在多,而在精,但即便如此姜明仍是默默记下这剑谱,只因沧浪剑最后一剑乃是汇合天下剑道而成的剑,若是能找齐天下剑道最为顶尖的那一批人,每人拿出一剑汇聚而成,想必手段可直入陆地神仙,姜明不知这些碑文来历,但料想能在千寻塔中存在的武功定然也不是平平无奇。
姜明花几个时辰时间记下自己读过的十之七八剑谱,一直都不曾等待到入第二层塔的石门开启,就在其觉得公孙家定不会如此好心好意时候,二层石门突然有所异响,紧接着便轰隆隆打开一条缝,他便顺着这条缝上了千寻塔第二层,第二层一如既往重复之前动作,默默记下,又默默进入第三层,唯一不同的地方只是越来越发现自己触摸的武功秘籍比之前一层更加深奥,更加玄妙无比,这让姜明已经有些犹豫不决,人的记忆力始终有限,哪儿能短短时间记住这么多晦涩难懂的东西?只是思来想去又不忍放过这大好机会,姜明咬咬牙,像是下定了什么重大决心一般取下头顶发簪,脱下衣裳,刺破手指头,以鲜血为墨,在洁白无瑕的衣裳之上写下密密麻麻无数小字,衣裳写完了,他便脱下裤子鞋袜,裤子鞋袜写完便紧咬牙关忍受发簪刺肤之痛在身上写下以遍体鳞伤换来的惊世武功,千寻塔高七层,每上一层愈来愈小,以至于姜明竟全然不落的记下了几乎所有关于剑的东西,然而到了第六层时候,第七层的塔门却是再也打不开。
姜明现在大概知道为何说蓬莱从自被发现开始,走过的最高的也不过就是那位号称春秋之后天下第二的公孙静罢了,公孙静踏上第五层,定不是因为他只能踏上第五层,而是因为他公孙静将这千寻塔中的武功练到了第五层,公孙止之流不如公孙静,才入第一层时候看见如此多瑰宝琳琅满目应接不暇,哪里还有继续走下去的心思?
或许换做绝大多数人都会如此,都只在乎眼前,故此其实走的并不长远,他姜明不同,姜明而今只是废人一个,不在乎什么惊世武功,因为就算得到了也未必有用,剑心没能重塑之前,哪怕就是陆地神仙亲自来指导也未必就能行,这就好比一把凳子坏了,修修补补还能是以前的样子,倘若心里的一把凳子坏了,又如何能修补?
姜明已感觉到自己因为失血过多带来的昏厥之感觉。
想来想上一层塔,也唯有在前一层便知道那一层留下来的东西是什么才行。
姜明已大概晓得这千寻塔当年由何而来,只是而今头昏眼花,终是没忍住昏厥过去。
让他惊讶的是,昏厥之前似乎听见塔身第七层竟隐隐传来不知是人还是野兽的咆哮声。
我一定是听错了。
姜明穿着血迹已经干涸的血衣闭上了眼睛。
……
“你们一定会觉得不可思议。”
被老剑神一剑所伤的老人道。
“分明是蓬莱镇岛之宝,如何会突然就成了一座妖塔对不对?这话莫说是你们,恐怕就是我们听了也不会相信,可事实的确如此,在我公孙家才来蓬莱时候便发现千寻塔,那时候蓬莱土著还远非如今这么开化,如今蓬莱能成如今,我公孙家功不可没。只是如今我公孙家后人无人知道我们当年才来蓬莱要上飞来峰时候,蓬莱土著是拒绝的,因为飞来峰上有千寻塔,千寻塔并非圣地,反而是鬼气森森之地,哪怕是如今也能从这通体漆黑的塔身看出一二来,不过我想说的,我们才来蓬莱时候,塔身并非黑色,反而是暗红色,曾有精通医理之人亲自辨别过这暗红色,并非色彩,而是人的鲜血染成,蓬莱土著说此间有鬼作乱人间,每个月黑风高之时便在千寻塔上鬼哭狼嚎,起初我公孙家并不以为意,只当是一些远离人间文明之土著的臆测罢了,后来我公孙家人亲上千寻塔时候才知道鬼神之说并非空穴来风,塔高七层,此前一位老祖不信,非要上塔一观,前六层时候安然无恙,唯独到了第六层时候发现第七层之中似有活人存在,那位老祖不信邪,以力硬撼第七层塔门,却见塔门根本纹丝不动,正要离开时候却忽然见塔门有所松动,一团黑气包裹其身,不久之后便被拉扯进第七层,从此再也没有回来过,我公孙家本打算就此离开飞来峰,奈何千寻塔中瑰宝实在举世罕见,便就此扎根,并且让后人永远看守千寻塔第七层,每年都需向塔身灌输自己浑身力量让第七层石门永不得开,起初时候是每年输送力量即可,但到后来一年时间已经远远不够,于是从一年变成每个季度一次,再到如今变成每日里都需要向塔身传输大量真元才能维持七层安宁,我三人在此看守已近百年,若非此菩提存在得以续命,绝不会活到如今,而今公子想要我们死就不得不掂量掂量我们三个老头子死后的后果,虽不见第七层究竟有什么东西,不过想来也绝非我们这些人能阻挡,公子还请三思。”
“三位老前辈说的也许是真,也许是假,但几乎都是三位前辈一己之词,请恕在下实在难以相信。”
司马云并不相信这等玄之又玄的骇人听闻之事,其实又何止是他司马云?即便是连公孙家自己人都一脸茫然之态。
这似乎是三位菩提树下老人早就料到的事情,他们道。
“公子不信也无可厚非,本来应该请公子上去看一看,只是如今我三个老头子早就到了油尽灯枯时候,再也无法维持千寻塔安宁,恐怕再有不久时间那些个东西就会逃出来,只可惜我蓬莱气运早就已经不在蓬莱,否则也不至于堂堂公孙家出现后继无人的苦恼,而今千寻塔,注定是保不住了,那些个东西,很快也会逃出来,在此之前,公子若不想办法将你们的朋友救出来,恐怕难免会落得一个与我公孙家那位老祖一般无二的下场,是真是假,你们上去了便知道,只是我们不得不提醒几位一句,活着进去容易,想活着出来可就没那么简单了。”
“那可不是吗?所以有没有那个胆子,恐怕几位还真得仔细掂量掂量。”
公孙静大哥公孙龙再度出现,一出现便掩饰不住言语中讥讽之意。
司马云大笑道。
“巧了,我家狗也这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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