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子一闲着,就忍不住胡思八想,昨晚上过了一遍的事,忍不住又要过一遍。陈家庄大部分人家都姓陈,刘家是逃难过来的,是村里的外姓人。陈三家在整个陈家庄最富,家人都是有能耐的,整体家风不错,尊老爱幼,对邻里宗族都和善,对租户也不苛刻,小时候她偷偷去陈秀才的学堂听课,也没被赶出来,陈大娘看她饿了还让陈三给她端两个馒头。虽然儿子大了娶了媳妇,有些矛盾,但是陈家大体是和谐的,称得上积善之家。
陈家很好,但是石榴不心甘情愿的是,陈三这个人没什么值得让她心动的。首先颜值不高,当然也算不得丑,他见日头少,收拾得还齐整,称得上白净,只是五官太普通,鼻子眉毛眼都不丑,但组合在一起,就是不起眼,丢人堆里找不着。其次,性格上没有闪光点,还迂腐。都说他善良温和,踩着一只蚂蚁都要告一声阿弥陀佛,可是就凭他被大河欺负,就没法让人有好感。幸亏石榴本身挺厌恶沙文主义,偏向温柔型男友,要不然能直接把他pass了。迂腐这个没什么可说的,直接扣十分,男人怎么能不解风情呢。
陈三固然不太好,可是石榴没干脆拒绝的是,她自己本身条件也不是很好。她分析分析自己,若陈三家世自身匀一匀,能有个70分,她自己顶多60分。她是丧母的长女,别人会怀疑她教养,另外她不会刺绣不会做农活,不符合时代对女人的要求,最后,她家里穷,陪嫁少,她自己不在意,别人眼里这就是短板。光着三点,就被判不及格。不过,她有加分点,一是她的厨艺在陈家村范围内被认可,二是她有颜值,当然不是顶漂亮那种,但是她肤质好,鼻子挺,嘴小,眉毛细,小巧可爱,除了陈三看了她目不斜视还宣称男女授受不亲,村里大小伙儿看到都爱脸红。三是,她有智慧,她肚子里多少知识,上了十几年学,读了多少本小说,看了多少部肥皂剧,生物化,文史地,人情地理,都知道点皮毛,见识随随便便秒杀土著啊。虽然她奋斗了十多年,也没能将刘家脱贫致富,但是她坚信她的知识是有用的,只是她还没找到正确的途径。
石榴正脑袋里逗乐子,马媒婆风风火火就过来了,一顿噼里啪啦,都不用喘气:“刘大叔,对不住了,来迟了。早上去了一趟镇上,被悦来楼的掌柜娘子看见了,拉着我说话,说道大晌午,非得整治一顿席面,我狼吐虎咽填饱肚子就过来了。”
刘老实连忙摆手,“不迟,不迟。快坐着说话。你要是没吃饱,吃两块花生糖。”
马媒婆吃了镇上的席面,鸡鸭鱼肉进了肚子,可是人胖,肚子容量大,瞧见甜丝丝的花生糖也不客气,抓了一把放手里慢慢嚼,“老哥你也坐。怎么样,可是想好了?叫我说,你们两家天赐的姻缘,隔得近,走娘家多方便,有事吆喝一嗓子就成了,女人哪个不图离娘家近?刚周娘子还托我给她家女儿做媒呢,你这里要是没应,我可是要把陈三哥说到镇上去的,凭他的家世,周娘子定是应的。周娘子可说了,给女儿陪嫁100两银子呢,我的乖乖,她张口闭口100两银子,多少人家能见到100两银子?”
石榴点头,她家就没有。看人家这行情,都能娶陪嫁100两的女孩儿,她也别矫情了,就嫁陈三。石榴利索点了头,刘老实不多说,给马媒婆包了谢媒钱,下血本给了1两,把石榴看的心滴血,能买多少猪肉啊,她快一个月没见荤了,馋肉呢。
马媒婆昨日里看石榴犹豫犹豫,还想着这趟怕是不行,刘老实还要留女儿一年养孩子,哪里知道刘家今儿个转了性,话给的干脆,银子也不少给。马媒婆拿了银子脸笑成菊花,上上下下夸了石榴一顿,才屁颠去了陈家,刘家都给了一两,陈秀才总得给个三两,不,最少五两,嘿嘿,这个媒可是有赚头。
陈三站断墙上反省,远远看马媒婆过来了,吓得立刻钻屋里,心里忐忑,到底应没应?
☆、第4章 杨花儿
“陈家妹子,陈家妹子,在家吗?”未见其人,便闻其声,马媒婆一到陈家门口,便大喊,将陈家老小都引到了厅中。
马媒婆都进了陈家的屋,陈大娘心里还不敢置信,这老虔婆今儿个怎来的这样早?她家老大老二可都是马媒婆做的媒,都半下午才过来。
马媒婆不知道陈大娘心里那点子疑虑,她拍着大肥腿,笑道:“刘家可是应了,昨儿个还拿不定主意,今儿我一去,立马就同意了。我就说,陈家这样好的人家,刘家怎会不同意,昨日个不应,怕是刘老实原想再留女儿一年照顾老三,搁晚上一想,陈家这样好的人家,拼着丢了儿子不要,也不耽误女儿啊。这不,我一到,他二话不说,就给了我一两银子的谢媒钱。”
陈大娘算是知道了这老货为啥这样子急忙忙过来了,原来是来讨赏呢,女方家里都给了一两银子,男方家里至少得给个双倍吧,何况这媒人还是陈家叫过去的,总得又多加点。陈大娘想到最少要给这老虔婆三两银子,就忍不住肉痛。
陈大娘肉痛,杨氏,陈家老二的媳妇,面上也不好看,她撇撇嘴,打肿脸充胖子,人穷,志气不小呢,居然给了一两的谢媒钱。当初,她娘家可只给了100文,这样一比,就给比下去了。杨氏越想越气,她杨花儿比不上镇上开铺子的吴桂香,再这样都要比没娘的刘石榴好,这人还没进门,就想压她一头,真个不是省油的。
吴桂香,陈家老大媳妇,倒是没觉得一两银子谢媒钱有什么,她只盯着马媒婆,瞧她咋咋呼呼的样子,觉得有趣,真个走街串巷的,唱作俱佳,跟寻常百姓格外不同。
陈大娘许久未做声,陈秀才在一旁大笑道:“好,好,好,有劳了。”说着,递给马媒婆五两银子。
真是五两呢,白日梦都成真了呢,马媒婆喜得肥肉直抖,像开了机关枪一般用好话将陈家人都扫了一遍:“陈老爹多福多寿,又生个秀才儿子,这十里八乡哪个不羡慕?陈秀才可是读书的高贵人,跟我们平头百姓就是不一样,陈大娘真是好福气,旺夫又旺子,丈夫是秀才老爷,几个儿子个顶个的能人呢。陈家老大巧思能干,打理家业,一把好手,娶的媳妇是镇上的富贵贤惠人。老二学一手好手艺,娶的媳妇手巧会刺绣,真真珠联璧合。老三文曲星下凡呢,未来媳妇灶里家里一把抓。看着就羡煞人,怪不得家业兴旺呢。”
陈大娘因为心疼五两银子,脸都僵了,好在这段溢美之词治愈能力不错,总算将她哄得舒服了,她嘴角也带了笑,客气地道:“哪里哪里,比村里一般的人家好一点,倒不值当你这样夸。”
马大娘走街串户的,什么人什么事没见过,知道她肚子里受用着呢,又不带重样将陈家再夸了一遍,直说的口干舌燥,自觉对得起这五两银子了才歇了口,喝了两杯热茶便溜了,免得小气婆娘回过神将银子要走。
陈大娘自然不至于将银子要回来,只是等媒婆走人,她可是饶不了那手脚散漫的,对了陈秀才气道:“银子搁你手里烫手里,要都散了。给她个三两不就够了,偏给个五两,那多余二两银子能买多少布匹线头?”
陈秀才其实也有一丝后悔银子给多了,只是被老妻当了儿子媳妇面骂了,觉得脸上挂不住,一拍桌子:“头发长,见识短,是银子重要,还是陈家脸面重要?”
杨氏趁机抓住机会,说道:“娘,可不怪爹,怪只怪刘家不会做事,三百文,五百文哪个不行,他偏要给个一两,叫爹难做。”
然而她话音一落,陈秀才和陈大娘却并不如她预料的夸她,而是互看一眼,默默和解。刘家不富裕,给的银子却多,可不是替陈家做脸,显示满意这桩婚事,若是个个像上次杨家一般,给个一百文钱打发媒婆,被媒婆话里话外说事,他们听了脸上还不得再燥一回。
杨氏看公婆不做声,大哥大嫂也笑得奇怪,只拿眼睛死瞪着陈二。陈二本就知道他媳妇是个不饶人的,若是将当初马媒婆嫌弃杨家谢媒钱给的少爹娘抱怨杨家小气的事说了,只怕又要闹一顿。他闭着嘴,任杨氏怎么使眼色都不说话。
杨氏气得直想捶他,只是在陈家人面前又不敢放肆,只能暂且忍着,她目光转一圈,看到陈三咧着嘴还在笑,没事找事,道:“三弟真是高兴坏了,看都笑傻了。刘家姑娘真是厉害,还未过门,就将小叔子魂勾去了。”
这话说的很是不好听,暗示陈三和石榴有个什么,陈大娘听了直皱眉头,要训这儿媳妇,又怕将事闹大,三媳妇没过门就被二媳妇恨上了,只能皱了眉头,看三儿子怎么作答。
书呆子陈三收起脸上的笑,板着脸道:“叔嫂不通问,伯婶不交言。二哥,管管你屋里人。”
陈二当然不敢管杨氏,不过他看他爹和娘脸上都不好看,三弟又动了气,赶忙把媳妇往屋里拉,杨氏憋了一腔气,回来捶被子,“真以为自己是镇上的大户人家,不过是乡下的地主老财,就耍这么大威风?长嫂如母呢,我这二嫂训训小叔叔怎么就不行了?你让你二哥管我,你看他这怂样,他敢不敢?自己老婆被欺负都不管,还敢管什么?”
又没个电台手机,杨花儿跟陈三隔空对话,自然得不到回答。她自己捶了被子发泄一通,心里总算好过了一点,还剩点儿郁气对着陈二一顿捶,也清空了,总算有心情干活。
杨花儿从家中奶奶那学了一手刺绣的好技艺,绣活鲜亮,手脚又快,跟好几个针线铺子合作,一月能赚不少银子,有时比陈二挣得还多,腰杆挺得直直的,在这小屋里很有话语权。靠这一手手艺,杨花儿在家里比几个弟弟受宠,嫁的人家也是附近最好的,在公婆婤娌面前有脸面,自是将她活计看得重,等闲不会荒了时光。
她拿起绣绷子,继续绣这幅万子千孙图,看陈二挡前面了,用脚踢踢他,“挪个地,别挡了光,老娘要做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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