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国兵马迅速上来,狄阿鸟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在他的操典中,立营是有着规范的,先后秩序严格制定,而且多次进行训练,时间被缩短很多。
因为是在交战之间的空歇,要先阵障碍物阻挡敌军的蜂拥。
外围有骑兵作战掩护,将士们纷纷将他们树立小帐的曲卧架集中起来,楔入土中,上紧排枪,而背后有人填充大量的弩机,递给弩手进行掩护。这时的障碍物还是经不起冲撞的,一些军府兵便在旗军中分发铲头,让他们敲在白蜡杆上,取土作业。数百个铲子一起下手,连起来的那片土坡,一些不适合人马立足的坡顶很快就被削平,填成土袋运出来,到处运送,用来压实曲卧架,匝死土丘起伏的空隙。
这片土丘亦是得天独厚。随着部分人的雍化,陈国也受靖康兵法影响,虽然他们骑兵多,仍然会优先选择开阔临水之地,但也不会忽视居高临下的地方,按说这一片土丘,也应是他们优先选择的营地之一,但他们缺乏土工作业的条件,他们只认为这里高高低低全是土包,根本不适合扎营,特别是临渠的大坡,大尖顶子,坡面上搭了营帐,半夜睡觉一翻身,不往底下滚么?
等到东夏要扎营扎进去了,他们才“嗷嗷”大叫,怎么可以,让他们扎进去呢?
但是晚了。
他们不具备土工作业条件,东夏却具备。
一清理一填,就是居高临下的栖身地,再边上拦上一袋一袋的土,就是一道防线,大弩架到哪儿,床弩架到哪,全有地方,投石车虽全部被毁坏,还有一些小型的发石机,发机起火,均可以安置,这比狄阿鸟带着骑步兵,赶着一辆辆大车打野仗,猝然相逢,与敌人一起乱跑,可以利用得多……
布敖的军府兵这两天才参战,敌人又是流动作战,军械相对健全。
他们的军需主薄脸上都堆着微笑,也许心里是在想,带出来的东西终于全部都能用得上了。土丘周围仍然打着仗,但骑兵已经开始后撤,旗军打仗不行,干活却可以与甲府战兵看齐,为他们清理出一片开阔地,给他们栖身,仍是老套路,曲卧架架上,楔死后根,别死长枪,垛上土袋,接下来就是阵马车,平板车,楔柱子,挂毡子,组装箭楼。
不停有军需主薄下边的士兵带着本本,清点车辆编号。
即便少了一个平板车,他们也会大叫三声:“九十三数平板车呢?九十三数平板车呢?谁见着了。”
一味流动作战,不能有歇有战,就体现不了东夏军队的强大。
拓跋巍巍拒绝别人修筑一半营地时再进攻的建议,东夏营地的雏形其实已经建好了,在外围障碍物的保护下,放上能够持续连射的弩手和些许枪手,足以抵挡住一般进攻,外头打死打活,里头却平静得像平时训练一样。
隔出一片可以防止战马受伤的场地之后,一个简单的高坡为中心,四面有丘陵,还占了几处开阔地的营地扎好。
骑兵彻底被收回去,军府兵开始吃干粮,休息,不少人在弓箭的掩护下,去渠里汲水,打上来,过滤之后,用携带的干碳烧开,或者装到水车上备用,或者分给将士撞入水囊。不断有将领提醒他们,碳块并不多,这有可能是他们最后一次可以引用的开水,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去水车喝生水。
布敖一脸难看,裹着受伤的胳膊上来给狄阿鸟说:“这几仗下来,战死八百多人,就刚才掩护扎营,就二百多人不在了,不少战死的将士身躯都没抢回来。减去上次战死的,伤重的,算下来,我这里只剩两千多战兵可以作战,伤亡了一小半。”
他还想说什么,狄阿鸟不听了,轻声说:“别跟孤说了,孤心里还认为是四千多的战兵。给孤说,反倒像告诉孤,咱们熬不过一夜。是不是?战后再通报。”
布敖知道他的意思,对于普通战兵来说,他们不知道整体伤亡情况,不主动向下公布,他们只知道在一次次战胜敌人,不觉得人数锐减,心里还会有底气。
狄阿鸟说:“让将士们赶紧休息一下,夜里还有仗打,就是敌人不打,我们也要打。”
外头一阵子喊杀声震天。
旗兵全上去了,在部分战兵的指导下,一时还挡得住,毕竟天也黑了,光线微弱。
狄阿鸟带着布敖几个将领走上被他们削去顶的大土坡上,指着下头说:“到了夜里,往他们营地打个冲锋,射光油棉,发射发机起火,我们疲惫,他们也疲惫,就看谁熬过谁。最好射远点儿,让他营地深处也一片火光。”
外头的喊杀声又一阵子消退。
突然,有人跑来说:“大王。我们的兵出城接应我们了。”
狄阿鸟一摆手,用两指头制止住他,侧耳去听,过了一会儿,惊喜道:“听角号,像是高显的军队。没想到把他们给用上了。”
他要求说:“怪不得攻势减弱,非趁他们虚弱,直奔他们营地去。布敖,我们这边还能不能捧一下场?”
没错。
欢都的军队闯到陈军攻城梯队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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